品书阁

首页 足迹
字:
关灯 护眼
首页> 英雄志> 第二十一卷 兵临城下 第七章 木兰原是尚书郎

第二十一卷 兵临城下 第七章 木兰原是尚书郎(1/3)

“饿鬼上门啦!万佛涅盘啦!”却说阿秀一路逃难,沿窄巷一溜烟地奔进了厨房。

    正大喊大嚷间,便听一名家丁叫了起来:“少爷!你总算回来了!管家!快来啊!少爷回来了!” 阿秀吓了一跳,看杨府管家姓“蔡”,数十年来忠心耿耿,深得杨府上下信赖,每回见到自己,总是叨叨絮絮念得整篇,一会儿让他抓着了,必无好事。

    忙道:“还嚷!再嚷就不救你啦!” 那家丁茫然道:“救我?少爷要救我什么?”阿秀大喝道:“天下大乱、万佛涅盘!末世已经到了!你还不知死活么?滚了!”随手找来一只大麻袋,将包子、点心全数扔了进去,装得满饱,还不忘多摸一颗橘子,随即直奔鲤鱼池,便要叩见娘亲。

     来到了鲤鱼池畔,四下阳光普照,清风徐吹,已在春暖花开时分。

    阿秀忽然有些累了,便放落了麻袋,自言自语道:“先坐坐吧,下午还要逃难,可别把自己累死了。

    ”手拿橘子,慢慢坐了下来,凝视着面前的大池塘。

     这鲤鱼池有个别名,称作“龙眼池”,听叔叔说这池塘是水神龙王爷的眼睛,蓄着它的泪水。

    也是为此,即使别家的井里都没水了,这池子却清澈如常,数十年如一日。

    至于这传说是真是假,阿秀也不管这许多,反正自己只消没渴着,哪管水从哪儿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其实这“鲤鱼池”之所以漂亮,是因为娘亲住在池畔。

    当年她来了杨家,爹爹便把楼阁让给她当画坊,风景怡然,清静幽雅。

    日常里她得了空闲,必在楼里待着,有时画画儿,有时填填词,除了小阿秀,谁都找她不着。

     阿秀坐在池边,手拿甜橘,剥开了果皮,随手扔到地下,不忘多吐一口痰,反正饿鬼打来了,人间一切都要化为乌有,又何必保持什么整洁?不嫌糟蹋气力么?心念于此,更朝花圃拼命乱踩,便死也不留遗憾。

     阿秀嚼着橘子,伸了懒腰,索性躺平下来,一边吃橘子,一边抖脚哼曲,说不出的惬意。

     小孩子便是这样,先前嚷着逃难,煞有介事,可回到了家中,却又舍不得走了。

    他怔怔望向鲤鱼池,心道:“要是真打仗了,我就看不到这池塘了。

    ”心念于此,竟然有些难过。

     世上的事,总是难以两全其美。

    要想不上学,便得饿鬼来,可饿鬼来了,京城又要打仗,难免要害死许多人。

    阿秀叹了口气,他趴在池畔,自言自语:“怎么办呢?有没法子让饿鬼不来,可又不必上学?那就可以一箭双雕了。

    ” 一箭双雕之事,人间少有,倒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时时有之。

    阿秀有些发愁,忽见自己的脸蛋映在水上,反照点点阳光,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阿秀心下大喜,暗赞在心:“原来我生得这般俊美,以前都没留意哪。

    ”也是他小孩子心性,一看自己样貌如此神骏,便把饿鬼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只管拨弄额发,望池自照。

    正挤眉弄眼间,却又见到了那条玉佩。

     自小到大,娘亲便为自己缝了这条玉带,遮住了额头,只因阿秀的眉间有一个胎记,天下无双,故须以玉石掩之,免遭神鬼之嫉。

     阿秀呆呆伸起手来,将玉佩解下,凝视水中的自己。

    霎时又见到了那条狭长伤疤,望来便像二郎神的天眼,让人一见难忘。

     阿秀呆呆摸着额间伤痕。

    打小到大,自己不知问过娘亲多少回,为何别人只有两只眼,却只有自己生了三只眼。

    娘却顾左右而言它,不肯多说。

    反倒是姨婆说他是天界投胎,所以比旁人多了一只眼,乃是有福之人。

    阿秀听了这鬼话之后,却也信了,因为这段话也解开他心里另一个疑惑,为什么他没有爹爹? 别人家的孩子有爹,阿秀却没有。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若不是常和别人家的孩子一块儿玩,怕还不知道世间竟有“爹爹”这玩意儿。

     没爹也好,阿秀还有娘,那就什么都有了。

    只是到了六岁那年,外婆过世,娘亲带着他嫁入了杨家。

    阿秀也忽然有了一个“爹”,那便是“杨伯伯”。

    不过阿秀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又哭又闹。

    他死也不肯改名,就是不要做“杨神秀”,他只要做自己的小阿秀。

    这时“杨伯伯”便亲自过来开导他,他说阿秀其实本就姓“杨”,因为他额头上那只天眼,便是“三眼二郎神”的记号。

     二郎神名叫“杨戬”,也是个姓杨的。

    据说这位神明是玉皇大帝的侄儿,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另还养了一头威风哮天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额上的神眼还会发光。

    阿秀听得自己是“二郎神”投胎,真是大喜欲狂,便开开心心地由了大家,成了今日的“杨神秀”。

     几年过去,阿秀长大了,见识一开,自也晓得被人骗了。

    什么“二郎神”下凡,什么“天界投胎”,摔到豆浆铺里成了小娃娃,遇上娘亲叫妈妈,全是骗小孩的胡说八道。

    只是他虽不再信这些鬼话,却也不再热衷打听神眼的来历,更不曾追问自己的生父是谁,因为阿秀心里明白,他已经有了一个“爹”。

     打进杨家以来,爹爹待他始终严厉,有时更会拿藤条抽他。

    阿秀嘴里骂着,其实心里并未抱怨,因为他明白爹爹真心待他,若非是对待儿子,谁会望死里打? 可是……可是……阿秀望向池水,摸着自己的天眼,不知不觉间,泪水竟已盈眶。

     阿秀真正的爹到底是谁呢?他为何从不来探望自己?莫非他讨厌阿秀,这才遗弃了他?阿秀把脸埋在膝盖里,低声哭着。

    正自怨自艾间,突然心念一动:“等等,不只是我,方才那怪人也有一只天眼,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阿秀是早熟的孩子,打八岁以来,便不信什么“天眼佛睛”,却没料到此事竟然有凭有据,不独是他,世上竟也有人生了这只“神眼”! 适才亲眼所见,城头上那名怪人与自己一模一样,他也是个三眼的,他到底是谁?为何盯着自己猛瞧?还自称认得娘亲,又说小时候抱过自己,难不成这人便是……便是…… 阿秀张大了嘴,忍不住跳了起来,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没这种事!” 阿秀怕了起来,慌张之下,拼命摇头,偏偏那怪人的脸庞就是挥之不去。

    那只神眼儿如此清楚,便印在他的眉心额间,模样位置,与自己一模一样。

    倘使……倘使他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那会如何呢?他会否登门造访,把自己从娘亲手里要了走? 阿秀一颗心好似停下了,依稀之间,好似看到自己挥别了娘亲,随着个陌生人去到了异乡。

    从此妈妈不见了,叔叔不见了,爹爹也不见了,身边却多了一个三眼怪人,咧嘴傻笑。

     阿秀吓得牙关颤抖,想起那人满身穷酸,八成是个穷光蛋,自己若真与他相依为命,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霎时大哭道:“不要!不要!娘!您别把我送人啊!”骇然之下,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忙冲向了鲤鱼池,奔入了楼阁。

    也是小孩儿走路不看地下,方才来到门内,突然脚趾一疼,哎呀一声,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阿秀疼哀哀地爬起,骂道:“土地公,你领钱不办事啊?忘了本少爷是天界投胎的?怎不来保护我啊……”他喃喃苦骂,凝目来看,却见地下放了一只扁担,两头各一只木柜,却是街上看过的面担。

    阿秀咦了一声:“这是谁的东西?怎会放在这儿?” 此地是个小厨房,娘亲有时夜里作画累了,多在这儿煮宵夜吃。

    没料到娘亲吃饭不过瘾,居然上街买了面担回来,莫非要在家里卖面了? 想到这个“面”字,心里忽觉不对劲,好似自己听谁提过什么事情,却与卖面的有些牵扯?他想不明白,却不忘记报仇,举脚一踢,朝面担便是一脚。

    谁知那木柜做得牢靠,只疼得他抱脚跳起,哎呀哎呀地叫疼,一路跳上楼去了。

     这处阁台共计上下两层,下头是厨房客间,上头才是娘亲的居所。

    他推开了门,里头安安静静,好似娘亲还没起床。

    阿秀眨了眨眼,走到床边一看,只见炕上盖着一床棉被,一名女子面向内里,露出满头乌丝秀发,宛如绸缎一般,棉被底下还露出一双晶莹玉腿,雪白动人。

     阿秀咦了一声,暗暗惊讶:“娘的腿变白了?”娘是扬州人,肤色也算白皙一类,只是与爹爹、叔叔、奶奶相比,却又输了一大截。

    只是说也奇怪,一个晚上过去,娘的肤色变得雪白晶莹,彷佛羊脂宝玉一般,莫非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阿秀呆呆看着,眼看大腿就在眼前,便伸手摸了摸,打算体会一番。

     不愧是大腿,入手滑腻,摸来十分顺手。

    阿秀眨了眨眼,便又小心捏了捏。

    大腿微微一动,缩回棉被去了。

    正惊奇间,枕头上秀发流动,床上女人转过身来,沉沉而睡。

    阿秀凝目一观,不觉大吃一惊:“怪了?这……这女人是谁啊?” 面前躺了个姑娘,约莫二十来岁,长长的睫毛甚是漂亮,肤色白皙,脸颊也比娘亲丰腴些。

     反复看了几眼,心下猛醒:“啊呀!这不是芳姨么!” 阿秀自也认得琼芳,过年前他去“魁星战五关”看人比武,当时便见到这么一位秀气的公子爷,其后果然证实她是女人,名叫“琼芳”。

    只是说来奇怪,这芳姨明明是娟姨的朋友,和娘不大熟,却为何睡到娘的床上? 阿秀也懒得多想了,反正床铺柔软,上头又睡了漂亮女人,顿时睡意浓重,哈欠道:“昨儿一夜没睡,先躺躺吧。

    ”扔下了麻布袋,急急爬到炕上,打算与美女共枕一番。

     天气寒冷,被窝里温暖如春,阿秀大觉舒坦。

    他抬起头来,先瞧见芳姨的俏脸,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不觉脸红心跳,暗想:“我要早生十年,非娶她做老婆不可。

    ”转念又想:“不知她喜不喜欢小孩?那我又可以骗一个干娘了。

    ”当下拿出对付干娘的办法,先紧靠怀中,讨其爱怜,揩了些些油水之后,手脚便抱了过去,打算乱挤一通。

     “大胆!”哎呀一声惨叫,阿秀直滚了出去,撞到了桌脚,圆凳翻倒,登时号啕大哭起来。

     棉被掀开,琼芳总算坐了起来。

    看她昨晚失眠,好容易天亮时浑浑噩噩地睡了,岂料睡不到几个时辰,便有蚊子叮上大腿,痒得厉害,其后还有东西爬上床来,好似鬼压身一般。

    也是她天生悍勇,二话不说,一脚踢出,果然踢下了一只小妖。

     扫除了妖孽,烦恼全消。

    正想倒头再睡,却听床下传来孩童哭声,琼芳咦了一声,探头去看,只见床下倒着一名孩子,额系玉佩,呱呱大哭,却不是顾倩兮的宝贝儿子是谁? 琼芳过去只见过阿秀几次,称不上相熟,却陡然下手打人,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忙道:“你……你叫做阿秀是吧?伤着你了么?”阿秀善于假哭,忙擦拭泪眼,哽咽道:“好痛……骨头像是断了……”琼芳叹道:“谁要你溜上床来?不是自己讨打吗?”阿秀哭道:“那是我娘的床啊,我怎么知道你睡在上头……还怪我呢……” 琼芳想想也是道理,偏又不善哄弄小孩,只得咳了几声,左顾右盼,问道:“你娘呢?起床了吗?”阿秀悻悻地道:“我怎么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 琼芳累了一晚,此时浑浑噩噩,听得顾倩兮不在房里,也没气力多想什么,便又躺了回去,吩咐道:“小阿秀,先别吵我,芳姨还得睡会儿。

    ”卷起棉被,正要鼾睡,阿秀却也爬了过来,哈欠道:“我也好累啊,借我点地方躺躺吧。

    ”掀开了棉被,自行钻了进来。

     此时琼芳身穿内衫,棉被褪下,便露出一身雪嫩肌肤,尤其大腿粉嫩晶莹,更见夺目。

     只是阿秀年纪还小,便也没做什么男女提防,只任他躺到身边,问道:“你整晚没睡么?去干什么了?” “我撞鬼了!”阿秀哈欠连连,叹道:“昨晚我念经做法,替结拜兄弟驱鬼,谁晓得自己却让鬼抓走,后来又见到百万饿鬼杀向北京,最后连三眼二郎神都降临了,真是活见鬼哪。

    ” 琼芳哑然失笑:“什么神啊鬼的,就你这么一只小鬼而已,哪来这许多鬼?”阿秀叹道:“不信就算啦,反正天下大乱了,你自求多福吧。

    ” 说话之间,睡魔真已袭来,他打了个大哈欠,便将棉被尽数卷起,闭眼睡了。

    琼芳也是困倦之至,将棉被抢夺回来,再来补眠小憩。

     阿秀鼾声大作,睡得十分香甜,慢慢靠到琼芳怀里,忽然动了一动。

    琼芳“咦”了一声,低头瞧了瞧阿秀,待见小孩一脸天真无邪,料想是自己多心,便又闭上了眼。

     琼芳闭目养神,身旁立时眯开一双小眼睛,正是阿秀。

    他偷瞄了芳姨一眼,便又轻轻动了动,待听她鼻息沉沉,毫无知觉,心下大喜,正欲大大乱动。

    忽觉臀上一痛,啊呀一声惨叫,竟又飞下床去。

    他骨溜溜地滚到门口,还不及死皮赖脸,屁股上又给踩了一脚,霎时凄厉大哭:“哎呀!踩死了呀!” 一声惊呼响起,一名美妇急忙收脚,却是顾倩兮来了。

    她蹙眉蹲下,扶起了阿秀,道:“倒在地下做什么?娘险些踩坏了你。

    ”阿秀活该倒霉,却又不好明说实情,只得含泪道:“地下凉快,躺起来真舒服。

    ”阿秀怪模怪样,已非一日,顾倩兮面有愠色,道:“怎么玩了一晚才回来?娘不是要你天亮前回家么?”阿秀慌道:“娘,你不知道,我昨晚遇鬼啦!” 顾倩兮茫然道:“遇鬼了?什么鬼?”阿秀忙道:“大鬼、小鬼、饿鬼!什么都有!娘!我跟你说一件大事……”顾倩兮没空来听,道:“有话一会儿说,娘要招呼客人。

    ”她放下一盘热包子,走到床边,问道:“妹子,起来了么?” 琼芳早就醒了,忙坐起身来,道:“对不住,我睡晚了。

    ”顾倩兮看来容光焕发,心情好得不得了,笑道:“不打紧,昨夜元宵,本该让你多睡会儿。

    ”她取来一瓶药,便在床沿旁坐下,道:“手还疼么?”琼芳忙道:“不疼了。

    ” 琼芳昨夜让国丈毒打一顿,悲愤下离家出走,身上又没带钱,便投奔顾倩兮来了。

    这些话不便多说,顾倩兮自也不会提,只拿起她的手来,细细察看伤势。

    眼见掌心处仍是红肿破皮,不见好转,便默默倒出药酒,细心为她涂抹。

     两人相距咫尺,琼芳也趁机打量着人家,只见顾倩兮有一双漂亮的凤眼、长长的睫毛,低头垂望之际,发丝垂落了半边面颊,说不出的好看。

    琼芳怔怔望着她,忽道:“顾姊姊,我有件事想问你,方便么?”顾倩兮微笑颔首:“妹子只管说。

    ”琼芳道:“我昨晚下楼喝水,见到了一座面担,那是你的东西么?” 顾倩兮抬起头来,朝琼芳望了一眼。

    琼芳却是一语不发,一双大眼微微而动,只在察看顾倩兮的神色。

    两人相视无言,半晌,顾倩兮便又低下头去:“来,掌心张开,要替你擦药了。

    ”琼芳嗯了一声,依言开掌,目光却仍停留在顾倩兮的俏脸上,久久不离。

     正看间,床边忽然凑来一颗脑袋,好奇道:“真惨哪!这是藤条抽的吧?” 二女回眸来看,自又是阿秀来参观了。

    顾倩兮沉声道:“去外头玩,老这儿捣蛋。

    ” 阿秀哼道:“谁捣蛋了?娘,你别拿清凉膏擦,那只会止疼。

    想要消肿,得用老虎油才对症。

    ”琼芳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顾倩兮叹道:“三折肱成良医。

    ” 琼芳恍然大悟,想来阿秀让夫子的藤条抽多了,自是熟门熟路,怕比大夫还精到几分。

     阿秀嚼着热包子,一边偷看女人擦药,忽道:“娘,芳姨不是娟姨的朋友么?什么时候跟你要好了?”顾倩兮微笑道:“娟姨的朋友,就是娘的朋友。

    难得她来娘这儿夜话,娘能不好好招呼么?”阿秀讶道:“原来可以来咱们家大吃大喝啊,怪不得娟姨的朋友这般多。

    ” 听得此言,琼芳脸色微窘,顾倩兮也是噗嗤一笑。

    她擦过了药,便又捧来几件衣裳,道:“妹子,你的书生装破了,我这儿有几件衣服,不知合不合身,你起来试试吧。

    ”琼芳啊了一声,忙道:“顾姊姊,你别客气……”顾倩兮道:“是谁客气了?快来试试呗。

    ” 昨晚琼芳来得急,没带换洗衣裳,果然顾倩兮细心周到,便为她准备了。

    只是琼芳男装穿惯了,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还待推辞间,阿秀却搬了个板凳,坐了下来,鼻中喷气,只等着看女人脱衣服,却听娘亲道:“阿秀,下午学堂要开课了,快去收拾书本,别又掉三落四的。

    ” 阿秀傲然道:“娘,今儿个不上课啦。

    ”顾倩兮微微一奇:“不上课了?为什么?” 阿秀俨然道:“听好了,天下大乱,群魔乱舞……学堂即将毁于战火……”正摇头晃脑间,却给娘笑着推了出去:“到外头玩去。

    芳姨要换衣裳了。

    ”砰地一声,房门关起,阿秀气急败坏,拼命拍打房门,大声道:“娘!我和你说真的啊!咱们大祸临头啦!” 正嚷嚷间,忽听嘎地一响,房门打开,娘亲却又探头出来了。

    阿秀松了口气,忙道:“娘,你听我说……”话还在口,手里却多了一只木雕小老虎,听得吩咐:“小乖乖,自己玩喔。

    ”脑袋被人当成小狗拍了拍,随即关上房门,不忘上了锁。

     世人无知,犹如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只没想自己的娘亲也这般傻呼,倒真让人惊骇了。

    正叹息间,忽听门里传来说话声:“妹子,快把衣服脱了,试试这件衣裳。

    ”听得芳姨要宽衣了,阿秀双眼圆睁,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立即奔到楼下,搬过了大木梯,架到窗边,快手快脚地爬了上来。

     “妹子,来,套上这件裙子……”听得妇女说话,阿秀心头怦怦直跳,举起手指,朝窗纸狠命刺出,挖出了一个大洞,就着窥孔,心惊肉跳地偷看。

     正望间,只见窥孔里的娘亲捧出一身女装,却是一件淡青连身裙,听她道:“这是我做的月华裙,一早替你仓促改了,希望合身。

    ”她拿着衣裳在芳姨身上比了比,道:“裙围六幅,另压百褶,风过裙摆,其色雅如月华,故也名之。

    来,你穿穿看吧。

    ” 娘亲说了一整篇,那芳姨却不怎么爽利,沉吟道:“不了……顾姊姊……我穿不惯女装,还是别了……”她推拒了半天,始终不脱光,阿秀急火攻心,心里自是百般诅咒。

    却听娘道:“妹子,你都有了婚约,总不成穿着男装当新娘?来,我替你宽衣吧……”说着解开了芳姨的书生巾,将她一头秀发垂落下来。

    阿秀心中激动,忖道:“脱了!脱了!” 正激动间,果见芳姨开始脱下衣衫,想起方才见到的玉腿,阿秀更想一探究竟。

    正期待间,惊见窥孔一花,刚巧不巧给阿娘的衣裙挡住了。

    阿秀望着裙上小碎花,内心大惊慌,耳中却听道:“头一回穿女装吗?”听那芳姨嗯了一声,跟着传来衣服窸窣声响,想来露出了白腿。

    又听娘道:“站起来,我替你束腰。

    ”阿秀五内俱焚,如受拷打,眼前偏又是一大片的小碎花,只能急急爬下木梯,又匆匆奔回楼上,喊道:“娘!有人找你!” 嘎地一声,房门打开,娘亲探头出来,手上还提着一枝画眉笔,茫然道:“谁找我?” “我!”阿秀鼻中喷气,赶忙提起脑袋,撞开房门,急急抬眼来看,却见面前坐了个美女,身穿桃红比甲、月华衣裙,娇滴滴、羞怯怯的,却不是芳姨是谁? 看琼芳一辈子惯穿男装,如今换回了女儿身,姿容风情,果然非同小可。

    顾倩兮含笑道:“阿秀,瞧瞧芳姨,漂亮么?”琼芳轻咬贝齿,低头含娇,竟似羞于示人了。

    阿秀看了半晌,冷笑道:“有差别吗?看不出来啊。

    ”娘亲听罢讲评,登时提起鸡毛掸子,快步走来。

    这回阿秀不必谁来驱赶,便已冲出房门,险些摔跤了。

     都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阿秀这张嘴专能惹祸。

    他一路逃回了花圃,抚胸喘道:“女人哪,就是听不得真话。

    换汤不换药,新瓶装旧酒,管用吗?”想起忠言逆耳的道理,便又摇了摇头,蹲到鲤鱼池旁,扔石为戏。

     正惊疑间,突听鲤鱼池传来扑通一声,似有什么人从围墙上落了下来,掉入了池水之中。

    阿秀骇然道:“谁啊?”急急抬头去看,只见一条人影湿淋淋地爬上岸来,一拐一拐地走了。

     阿秀愕然道:“小偷来了么?”杨家乃是大学士府,自有侍卫看守,可等候半晌,竟不见有人现身盘查,忙提起手来,从颈子处取下一只笛子,小心翼翼含在嘴里,方才尾随过去。

     这笛子是爹爹交给他的,称作“五里笛”,平日一旦遇险,只消奋力吹鸣,立时有救兵到来。

    昨晚首次来试,果然招来一个黑衣人,虽说不怎么济事,总比自己这个小孩儿强些。

     城外饿鬼来袭,什么怪事都能生出。

    阿秀心里害怕,正四处巡查间,忽见地下湿答答的,踩了几个鞋印,不觉心下一惊:“找到了!”地下足迹一路朝叔叔的厢房而去,不知有何古怪,正惊疑间,忽听花花水声响起,叔叔房里好似躲着有人。

     阿秀微微一凛,忙蹲了下来,从门缝向内瞧望,赫然间,只见一头黑亮亮的长发垂下,带了几滴水珠。

    阿秀心下大惊,暗道:“女人?” 叔叔房里确实躲着一个女人,从门缝望内瞧去,正是一双雪白藕臂,晶莹如玉,顺着湿湿的发丝,向下梳洗。

    阿秀心头怦怦直跳,便又将门缝推开了些。

    恰于此时,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半边侧脸,看那模样,竟是个大美人! 阿秀心下狂喜,暗道:“好啊!原来叔叔私下养了姑娘,却让我撞见了。

    ”看叔叔是个俊美的,官家小姐也罢,丫嬛婢女也好,上上下下不知多少女人爱着他。

    可他却嘻嘻哈哈、装疯卖傻,始终不曾松口,却原来早已金屋藏娇,说不定小孩都生了几个,那也未可知。

     阿秀蹲地偷看,只见眼前美女鼻梁纤秀,肤色白腻,一双眼儿却是炯炯有神。

    单靠这张侧脸,便芳姨、娟姨来此见了,也要自惭形秽,何况淑林淑怡之流?八成要闹自杀了。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方才虽没见到芳姨更衣,现下却看到婶婶脱光洗澡,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正兴奋间,忽然脚下一滑,撞开了门,“啊”地一声惨叫,摔到了地下。

     阿秀暴露身形,房里立时传来“咦”了一声,只见一双白皙玉足行到面前,停了下来。

     阿秀呆呆瞧着,骇然道:“好大的脚啊……”话声未毕,玉足高高提起,踩到了脸上,淡然道:“不但大,还挺臭的。

    ” 阿秀听这话声好熟,抬头急看,惊见美女消失不见,却成了二爷杨绍奇,不觉骇然惨叫:“见鬼啦!”杨绍奇将之揪起,森然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偷窥洗澡也罢了,居然还偷看男人洗澡?敢情是失心疯了?”阿秀大哭道:“我不知道啊!我以为是漂亮姊姊呀!” “滚!”杨绍奇两手奋力一抛,将阿秀扔出门去了。

     看叔叔赤膊上身,在房中亮标,宛如浪里白条,无怪阿秀会错认了。

    眼看没了漂亮婶婶,阿秀自是神情萧索,便从门外摸了回来,躺到叔叔的床上,叹道:“叔叔,你昨晚去哪儿啦?怎还从墙上跳下来?小偷也似?”杨绍奇打了个哈欠,道:“不然怎么着?还能从大门闯进来么?” 叔叔向来是奶奶的心肝宝,只消一刻不见他,便要坐立难安,即便到了跟前,也得交代去处,是以日常出入之时,多要爬墙钻洞,宛如老鼠一般。

     杨绍奇唉声叹气,提起干布,将上身擦了擦,便又胡乱束了发髻,另取一件旧袍子披上。

    虽只是破衣旧裤上身,还是显得精神奕奕,大显风流气象。

     杨家兄弟各有所长,长子杨肃观虽也俊雅,却因出身少林,体格昂藏,朗然有王者之气,顾盼间自有一股威仪。

    相形之下,次子绍奇虽无这份官威,却多了一份江南文采,凭他的天生仪表,无须一分打扮,仍显得神采飞扬,比大哥犹有过之。

     阿秀怔怔看着,忽道:“叔叔,我好羡慕你啊?”杨绍奇讶道:“羡慕我什么?”阿秀叹道:“你长得这般好,无怪可以天天玩女人。

    ”杨绍奇板起脸来,喝道:“鬼话连篇,我玩谁了?”阿秀道:“还说没玩?张妈、周婶、李嫂……哪个不是你的相好?” 杨绍奇为人随和,平时从没一点架子,府里的丫嬛婢女多与之亲善,前庭后厨、东厢西厢,到处都是他的人马,常来通风报信。

    杨绍奇哈哈大笑,这会儿也招认了,便从床下搜出一双黑臭旧袜,就着一双白脚套上,道:“你昨晚不是去提灯了么?玩得尽兴么?” 阿秀叹道:“我遇鬼啦。

    ”杨绍奇讶道:“鬼?”阿秀仰天长叹:“唉,说了你也不信,反正咱们大难临头啦……”正感慨间,却听叔叔沉吟道:“你说得是饿鬼打来一事吧?” 难得遇上一个晓事的,阿秀大喜道:“叔叔也知道啦!我跟别人说,大家都当我疯子哪。

    ” 杨绍奇颔首道:“是了,朝廷上下封住了消息,对外都说是演军,自然无人信你了。

    ” 说着说,便又正色嘱咐:“你小心些,现下兵马都已聚集城西,为防人心恐慌,朝廷已严禁风声走漏。

    你再到处嚷嚷,小心让人抓起来。

    ”阿秀皱眉道:“为何要封住消息啊?” 杨绍奇叹道:“不然该当如何?把消息发出去,让百姓们四处惊慌奔走么?” 天下白痴所在多有,一听大难临头,不必饿鬼上门,自己便吓死了。

    阿秀想想不错,忙道:“叔叔,别管那帮傻子了,倒是咱们家呢?要不要逃啊?”杨绍奇耸肩道:“傻小子,皇上都没逃了,咱们逃什么?”阿秀愕然道:“怎么?皇上……皇上都不担心么?” 杨绍奇道:“他该担心什么?是缺兵少将了,还是无米无粮了?说来听听吧。

    ”阿秀喃喃忖想,不觉咦地一声:“对啊,有伍伯伯在,他操什么心啊?”适才亲眼所见,伍伯伯调了军马进城,不过小试身手,便镇住了饿鬼攻势,这批人若想闯入北京,自也没那么容易。

     想起城外那批饿鬼,阿秀心里有些同情,低声又问:“叔叔,那些饿鬼要干什么啊?为何都挤在城门口?”杨绍奇淡淡地道:“这得问你爹了,哪能问我?” 阿秀忽有不祥之感,忙道:“叔叔,我爹他……他知道这事么?”杨绍奇道:“那当然。

    你爹是何等人物,怎会不知此事?反正放你一万个心,有他坐镇京师,大伙儿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必定作息如常。

    ”阿秀惨叫道:“我就知道!他老是作乱!” 朝廷有所谓“威伍文杨”,那“威伍”指得自是“正统军大都督”伍定远,“文杨”却是“中极殿大学士”杨肃观。

    两位大臣年轻有为,皆是国家栋梁,有他们主持局面,想来城外饿鬼再多,朝廷上下必也能化险为夷,顺利渡过劫难。

     百姓平安,阿秀却有难了,想起下午学堂开课如常,自己又要缴验习字本,到时孟夫子拍桌震怒,自己还有活路么?阿秀脸色铁青,忙提起手来,抚摸额头,颤声道:“叔叔……我……我好像生病了,你快摸我的额头,好烫哪……” 正发烧间,杨绍奇却已哈欠连连:“你别吵,叔叔整晚没睡,唉……下午还要去衙门一趟,得先睡一阵。

    ”卷起了棉被,正待呼呼大睡,却听阿秀问道:“一会儿淑琴来了,要不要叫你?” 杨绍奇本已闭目养神,听得此言,便又双眼大睁,骇然道:“怎么?姓于的一家来了么?” 阿秀懒懒地道:“谁知道?我才刚回家哪。

    ” 杨家老夫人姓于,娘家亲戚众多,大舅小舅、婶婆姑姨,族繁不及备载,时时带了女儿上门蹓跶,每回撞见了,轻则破财消灾,重则人财两失,最不堪言。

    杨绍奇害怕起来,颤声道:“不行,我……我得换个地方睡,你娘……你娘那儿空着吧?” 杨绍奇为人一向随性,这会儿竟想睡到大嫂床上,当真没大没小之至。

    阿秀也是个到处打地铺的,自也不在意,便道:“叔叔,我跟你说喔,我娘的床上已经睡了人啦。

    ”杨绍奇骇然道:“什么?嫂子床上有人?”不忘附耳细声:“男人女人?”阿秀气愤道:“不男不女的妖人!” 听得此言,饶那杨绍奇聪明绝顶,也不禁愕然失笑:“怎么?东厂的房总管来家里了?”阿秀骂道:“才不是太监,那妖人是女扮男装的。

    ” “女扮男装?”杨绍奇眼儿微转,霎时大喜道:“好啊,是琼芳来啦!”阿秀咦了一声:“叔叔还挺行的嘛,你是怎么猜到的?”杨绍奇笑道:“你当叔叔的功名是捐来的?京城里能有几个花木兰,我还猜不到?”翻身跳起,嚷道:“紫云轩少阁主到府,岂能不会上一会?走!咱们这就瞧热闹去!”阿秀咦了一声,没料到说动了叔叔,便笑嘻嘻地跟着走,直奔鲤鱼池而去。

     杨府人丁众多,百来口人热热闹闹,门口处却是冷冷清清,只见一人徘徊踟蹰,思绪如潮,自又是卢云坐困愁城了。

     一墙之隔,屋里有倩兮、有阿秀、有杨绍奇、太夫人,当然也还有那位“杨肃观”。

     卢云负手踱步,心中烦乱无比,又想进去见顾倩兮,又怕见到杨肃观,几番都拿不定主意。

     自从得知“大掌柜”的身分以来,卢云早有心找杨肃观问个水落石出,为了柳昂天,为了浑沌政局,他要当年的杨郎中亲口交代几句话。

    即便双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卢云也不来怕,他有死于“神剑主人”剑下的准备。

     身为儒生,凡事但求无愧于心,万一结果不如人意,那也不必惋惜什么。

    毕竟他已尽力了,至于什么正道沦丧、黑白颠倒,他也管不着。

    毕竟这是老天爷的意思,谁又能奈何? 卢云总是如此,纵使眼前死路一条,他也要直闯过去,便老天爷也拦不住。

    只是“义勇人”的首领不容他这般蛮干,故而安排了一道妙计,好让他能潜伏杨家,顺利得手。

     那便是顾倩兮了。

     在“义勇人”的首领看来,卢云若是范蠡,顾倩兮便是那位西施,若要逼近吴王夫差,将之刺杀,她自是卢云的最大筹码。

    只是“义勇人”的首领错算了一件事,顾倩兮不仅是杨肃观一人的罩门,她同时也是卢云的隐患。

     不论杨肃观是否罪大恶极,也不问卢云有无决心刺杀他,单看他是顾倩兮的丈夫,事情便已难办之至。

    即使卢云真能与顾倩兮相会,穿过层层防备,向“神剑主人”突击下手,只消顾倩兮稍有不忍,事到临头,卢云便会举棋不定、反复再三。

     怒苍兵临城下,为了天下大局,卢云已不能置身事外,可他又怎能不为顾倩兮打算? 他到底该怎么做?难不成还真能找顾倩兮商量此事? 正挣扎间,突然对街屋顶闪过一道黑影,身法快得异乎寻常。

    卢云心下一凛,眼看黑影窜入了
热门推荐

书友正在读: 校园逍遥高手 我的女友是嫦娥仙子 暗灵法医 老千4:国士无双 为了画漫画,我在全世界演剧本 至尊兵王 铁掌无敌王小军 人生何处不尴尬 限制级特工 妖孽兵王 商海谍影 古神的诡异游戏 野痞绅士 神仙超市 荒原闲农 绝命毒尸 挂职 班底 沧浪之水 巴国侯氏 至高利益 女权世界的真汉子 转生眼中的火影世界 人生交换游戏 忍界修正带 女神的近身护卫 完美大明星 铁掌无敌王小军 余罪 商海谍影 被迫成名的小说家 余生有你,甜又暖 快穿之养老攻略 转生眼中的火影世界 推理笔记Ⅲ:死神笔记重现 星云幻想I游戏学园篇 屠魔工业 团宠学霸小姑姑[穿书] 万鬼之祖 百炼成仙 邪风曲 我有一刀在手 无限道武者路 龙神至尊 千劫眉·狐妖公子(第一部) 直播开荒,资产百亿! 天刑纪 刀丛里的诗 帝疆争雄记 灵飞经(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