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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天龙八部> 四十三 王霸雄图 血海深仇 尽归尘土

四十三 王霸雄图 血海深仇 尽归尘土(3/3)

清大师点头道:“得闻老师父一番言语,小僧今日茅塞顿开。

    ”那老僧合十道:“不敢,老衲说得不对之处,还望众位指教。

    ”群僧一齐合掌道:“请师父更说佛法。

    ” 鸠摩智寻思:“少林寺的七十二项绝技被慕容先生盗了出来,泄之于外,少林寺群僧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便派一个老僧在此装神弄鬼,想骗得外人不敢练他门中的武功。

    嘿嘿,我鸠摩智哪有这容易上当?” 那老僧又道:“本寺之中,自然也有人佛法修为不足,却要强自多学上乘武功的,但练将下去,不是走火入魔,便是内伤难愈。

    本寺玄澄大师以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学修为,先辈高僧均许为本寺二百年来武功第一。

    但他在一夜之间,突然筋脉俱断,成为废人,那便是为此了。

    ” 玄生、玄灭二人突然跪倒,说道:“大师,可有法子救得玄澄师兄一救?”那老僧摇头道:“太迟了,不能救了。

    当年玄澄大师来藏经阁拣取武学典籍,老衲曾三次提醒于他,他始终执迷不悟。

    现下筋脉既断,又如何能够再续?其实,五蕴皆空,色身受伤,从此不能练武,他勤修佛法,由此而得开悟,实是因祸得福。

    两位大师所见,却又不及玄澄大师了。

    ”玄生、玄灭齐道:“是。

    多谢开示。

    ” 忽听得嗤、嗤、嗤三声轻响,响声过去更无异状。

    玄生等均知这是本门“无相劫指”的功夫,齐向鸠摩智望去,只见他脸上已然变色,却兀自强作微笑。

     原来鸠摩智越听越不服,心道:“你说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不能齐学,我不是已经都学会了?怎么又没有筋脉齐断,成为废人?”双手拢在衣袖之中,暗暗使出“无相劫指”,神不知、鬼不觉的向那老僧弹去。

    不料指力甫及那老僧身前三尺之处,便似遇上了一层柔软之极、却又坚硬之极的屏障,嗤嗤几声响,指力便散得无形无踪,却也并不反弹而回。

    鸠摩智大吃一惊,心道:“这老僧果然有些鬼门道,并非大言唬人!” 那老僧恍如不知,只道:“两位请起。

    老衲在少林寺供诸位大师差遣,两位行此大礼,如何克当?”玄生、玄灭只觉各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手臂下轻轻一托,身不由主的便站将起来,却没见那老僧伸手拂袖,都是惊异不置,心想这般潜运功力,心到力至,莫非这位老僧竟是菩萨化身,否则怎能有如此广大神通、无边佛法? 那老僧又道:“本寺七十二项绝技,均分‘体’、‘用’两道,‘体’为内力本体,‘用’为运用法门。

    萧居士、慕容居士、大轮明王、天竺波罗星师兄本身早具上乘内功,来本寺所习的,只不过七十二绝技的运用法门,虽有损害,却一时不显。

    明王所练的,本来是‘逍遥派’的‘小无相功’罢?” 鸠摩智又是一惊,自己偷学逍遥派“小无相功”,从无人知,怎么这老僧却瞧了出来?但转念一想,随即释然:“虚竹适才跟我相斗,使的便是小无相功。

    多半是虚竹跟他说的,何足为奇?”便道:“‘小无相功’虽然源出道家,但近日佛门弟子习者亦多,演变之下,已集佛道两家之所长。

    即是贵寺之中,亦不乏此道高手。

    ” 那老僧微现惊异之色,说道:“少林寺中也有人会‘小无相功’?老衲今日还是首次听闻。

    ”鸠摩智心道:“你装神弄鬼,倒也似模似样。

    ”微微一笑,也不加点破。

    那老僧继续道:“小无相功精微渊深,以此为根基,本寺的七十二绝技,倒也皆可运使,只不过细微曲折之处,不免有点似是而非罢了。

    ” 玄生转头向鸠摩智道:“明王自称兼通敝派七十二绝技,原来是如此兼通法。

    ”语中带刺,芒锋逼人。

    鸠摩智装作没有听见,不加置答。

     那老僧又道:“明王若只修习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的使用之法,其伤隐伏,虽有疾害,一时之间还不致危及本元。

    可是明王此刻‘承泣穴’上色现朱红,‘闻香穴’上隐隐有紫气透出,‘颊车穴’筋脉颤动,种种迹象,显示明王在练过少林七十二项绝技之后,又去强练本寺内功秘笈《易筋经》……”他说到这里,微微摇头,眼光中大露悲悯惋惜之情。

     鸠摩智数月前在铁头人处夺得《易筋经》,知是武学至宝,随即静居苦练,他识得经上梵文,畅晓经义,但练来练去,始终没半点进境,料想上乘内功,自非旦夕间所能奏效。

    少林派《易筋经》与天龙寺“六脉神剑”齐名,慕容博曾称之为武学中至高无上的两大瑰宝,说不定要练上十年八年,这才豁然贯通。

    只是近来练功之时,颇感心烦意躁,头绪纷纭,难以捉摸,难道那老僧所说确非虚话,果然是“次序颠倒,大难已在旦夕之间”么?转念又想:“修练内功不成,因而走火入魔,原是常事,但我精通内外武学秘奥,岂是常人可比?这老僧大言炎炎,我若中了他的诡计,鸠摩智一生英名,付诸流水了。

    ” 那老僧见他脸上初现忧色,但随即双眉一挺,又是满脸刚愎自负的模样,显然将自己的言语当作了耳畔东风,轻轻叹了口气,向萧远山道:“萧居士,你近来小腹上‘梁门’、‘太乙’两穴,可感到隐隐疼痛么?”萧远山全身一凛,道:“神僧明见,正是这般。

    ”那老僧又道:“你‘关元穴’上的麻木不仁,近来却又如何?”萧远山更是惊讶,颤声道:“这麻木处十年前只小指头般大一块,现下……现下几乎有茶杯口大了。

    ” 萧峰一听之下,知道父亲三处要穴现出这种迹象,乃是强练少林绝技所致,从他话中听来,这征象已困扰他多年,始终无法驱除,成为一大隐忧,当即上前两步,双膝跪倒,向那老僧拜了下去,说道:“神僧既知家父病根,还祈慈悲解救。

    ” 那老僧合十还礼,说道:“施主请起。

    施主宅心仁善,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肯以私仇而伤害宋辽军民,如此大仁大义,不论有何吩咐,老衲无有不从。

    不必多礼。

    ”萧峰大喜,又磕了两个头,这才站起。

    那老僧叹了口气,说道:“萧老施主过去杀人甚多,颇伤无辜,像乔三槐夫妇、玄苦大师,实是不该杀的。

    ” 萧远山是契丹英雄,年纪虽老,不减犷悍之气,听那老僧责备自己,朗声道:“老夫自知受伤已深,但年过六旬,有子成人,纵然顷刻间便死,亦复何憾?神僧要老夫认错悔过,却是万万不能。

    ” 那老僧摇头道:“老衲不敢要老施主认错悔过。

    只是老施主之伤,乃因练少林派武功而起,欲觅化解之道,便须从佛法中去寻。

    ” 他说到这里,转头向慕容博道:“慕容老施主视死如归,自不须老衲饶舌多言。

    但若老衲指点途径,令老施主免除了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上每日三次的万针攒刺之苦,却又何如?” 慕容博脸色大变,不由得全身微微颤动。

    他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每日清晨、正午、子夜三时,确如万针攒刺,痛不可当,不论服食何种灵丹妙药,都是没半点效验。

    只要一运内功,那针刺之痛更是深入骨髓。

    一日之中,连死三次,哪里还有甚么人生乐趣?这痛楚近年来更加厉害,他所以甘愿一死,以交换萧峰答允兴兵攻宋,虽说是为了兴复燕国的大业,一小半也为了身患这无名恶疾,实是难以忍耐。

    这时突然听那老僧说出自己的病根,委实一惊非同小可。

    以他这等武功高深之士,当真耳边平白响起一个霹雳,丝毫不会吃惊,甚至连响十个霹雳,也只当是老天爷放屁,不予理会。

    但那老僧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令他心惊肉跳,惶恐无已。

    他身子抖得两下,猛觉阳白、廉泉、风府三处穴道之中,那针刺般的剧痛又发作起来。

    本来此刻并非发作的时刻,可是心神震荡之下,其痛陡生,当下只有咬紧牙关强忍。

    但这牙关却也咬它不紧,上下牙齿得得相撞,狼狈不堪。

     慕容复素知父亲要强好胜的脾气,宁可杀了他,也不能人前出丑受辱,他更不愿如萧峰一般,为了父亲而向那老僧跪拜恳求,当下向萧峰父子一拱手,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暂且别过。

    两位要找我父子报仇,我们在姑苏燕子坞参合庄恭候大驾。

    ”伸手携住慕容博右手,道:“爹爹,咱们走罢!” 那老僧道:“你竟忍心如此,让令尊受此彻骨奇痛的煎熬?” 慕容复脸色惨白,拉着慕容博之手,迈步便走。

     萧峰喝道:“你就想走?天下有这等便宜事?你父亲身上有病,大丈夫不屑乘人之危,且放了他过去。

    你可没病没痛!”慕容复气往上冲,喝道:“那我便接萧兄的高招。

    ”萧峰更不打话,呼的一掌,一招降龙十八掌中的“见龙在田”,向慕容复猛击过去。

    他见藏经阁中地势狭隘,高手群集,不便久斗,是以使上了十成力,要在数掌之间便取了敌人性命。

    慕容复见他掌势凶恶,当即运起平生之力,要以“斗转星移”之术化解。

     那老僧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佛门善地,两位施主不可妄动无明。

    ” 他双掌只这么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无形高墙,挡在萧峰和慕容复之间。

    萧峰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在这堵墙上,登时无影无踪,消于无形。

     萧峰心中一凛,他生平从未遇敌手,但眼前这老僧功力显比自己强过太多,他既出手阻止,今日之仇是决不能报了。

    他想到父亲的内伤,又躬身道:“在下蛮荒匹夫,草野之辈,不知礼仪,冒犯了神僧,恕罪则个。

    ” 那老僧微笑道:“好说,好说。

    老僧对萧施主好生相敬,唯大英雄能本色,萧施主当之无愧。

    ” 萧峰道:“家父犯下的杀人罪孽,都系由在下身上引起,恳求神僧治了家父之伤,诸般罪责,都由在下领受,万死不辞。

    ” 那老僧微微一笑,说道:“老衲已经说过,要化解萧老施主的内伤,须从佛法中寻求。

    佛由心生,佛即是觉。

    旁人只能指点,却不能代劳。

    我问萧老施主一句话:倘若你有治伤的能耐,那慕容老施主的内伤,你肯不肯替他医治?” 萧远山一怔,道:“我……我替慕容老……老匹夫治伤?”慕容复喝道:“你嘴里放干净些。

    ”萧远山咬牙切齿的道:“慕容老匹夫杀我爱妻,毁了我一生,我恨不得千刀万剐,将他斩成肉酱。

    ”那老僧道:“你如不见慕容老施主死于非命,难消心头之恨?”萧远山道:“正是。

    老夫三十年来,心头日思夜想,便只这一桩血海深恨。

    ” 那老僧点头道:“那也容易。

    ”缓步向前,伸出一掌,拍向慕容博头顶。

     慕容博初时见那老僧走近,也不在意,待见他伸掌拍向自己天灵盖,左手忙上抬相格,又恐对方武功太过厉害,一抬手后,身子跟着向后飘出。

    他姑苏慕容氏家传武学,本已非同小可,再钻研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后,更是如虎添翼,这一抬手,一飘身,看似平平无奇,却是一掌挡尽天下诸般攻招,一退闪去世间任何追袭,守势之严密飘逸,直可说至矣尽矣,蔑以加矣。

    阁中诸人个个都是武学高手,一见他使出这两招来,都暗喝一声采,即令萧远山父子,也不禁钦佩。

     岂知那老僧一掌轻轻拍落,波的一声响,正好击在慕容博脑门正中的“百会穴”上,慕容博的一格一退,竟没半点效用。

    “百会穴”是人身最要紧的所在,即是给全然不会武功之人碰上了,也有受伤之虞,那老僧一击而中,慕容博全身一震,登时气绝,向后便倒。

     慕容复大惊,抢上扶住,叫道:“爹爹,爹爹!”但见父亲嘴眼俱闭,鼻孔中已无出气,忙伸手到他心口一摸,心跳亦已停止。

    慕容复悲怒交集,万想不到这个满口慈悲佛法的老僧居然会下此毒手,叫道:“你……你……你这老贼秃!”将父亲的尸身往柱上一靠,飞身纵起,双掌齐出,向那老僧猛击过去。

     那老僧不闻不见,全不理睬。

    慕容复双掌推到那老僧身前两尺之处,突然间又如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更似撞进了一张渔网之中,掌力虽猛,却是无可施力,被那气墙反弹出来,撞在一座书架之上。

    本来他去势既猛,反弹之力也必十分凌厉,但他掌力似被那无形气墙尽数化去,然后将他轻轻推开,是以他背脊撞上书架,书架固不倒塌,连架上堆满的经书也没落下一册。

     慕容复甚是机警,虽然伤痛父亲之亡,但知那老僧武功高出自己十倍,纵然狂打狠斗,终究奈何他不得,当下倚在书架之上,假作喘息不止,心下暗自盘算,如何出其不意的再施偷袭。

     那老僧转向萧远山,淡淡的道:“萧老施主要亲眼见到慕容老施主死于非命,以平积年仇恨。

    现下慕容老施主是死了,萧老施主这口气可平了罢?” 萧远山见那老僧一掌击死慕容博,本来也是讶异无比,听他这么相问,不禁心中一片茫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三十年来,他处心积虑,便是要报这杀妻之仇、夺子之恨。

    这一年中真相显现,他将当年参与雁门关之役的中原豪杰一个个打死,连玄苦大师与乔三槐夫妇也死在他手中。

    其后得悉那“带头大哥”便是少林方丈玄慈,更在天下英雄之前揭破他与叶二娘的奸情,令他身败名裂,这才逼他自杀,这仇可算报得到家之至。

    待见玄慈死得光明磊落,不失英雄气概,萧远山内心深处,隐隐已觉此事做得未免过了份,而叶二娘之死,更令他良心渐感不安。

    只是其时得悉假传音讯,酿成惨变的奸徒,便是那同在寺中隐伏,与自己三次交手不分高下的灰衣僧慕容博,萧远山满腔怒气,便都倾注在此人身上,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抽其筋而炊其骨。

    哪知道平白无端的出来一个无名老僧,行若无事的一掌便将自己的大仇人打死了。

    他霎时之间,犹如身在云端,飘飘荡荡,在这世间更无立足之地。

     萧远山少年时豪气干云,学成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一心一意为国效劳,树立功名,做一个名标青史的人物。

    他与妻子自幼便青梅竹马,两相爱悦,成婚后不久诞下一个麟儿,更是襟怀爽朗,意气风发,但觉天地间无事不可为,不料雁门关外奇变陡生,堕谷不死之余,整个人全变了样子,甚么功名事业、名位财宝,在他眼中皆如尘土,日思夜想,只是如何手刃仇人,以泄大恨。

    他本是个豪迈诚朴、无所萦怀的塞外大汉,心中一充满仇恨,性子竟然越来越乖戾。

    再在少林寺中潜居数十年,昼伏夜出,勤练武功,一年之中难得与旁人说一两句话,性情更是大变。

     突然之间,数十年来恨之切齿的大仇人,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按理说该当十分快意,但内心中却实是说不出的寂寞凄凉,只觉在这世上再也没甚么事情可干,活着也是白活。

    他斜眼向倚在柱上的慕容博瞧去,只见他脸色平和,嘴角边微带笑容,倒似死去之后,比活着还更快乐。

    萧远山内心反而隐隐有点羡慕他的福气,但觉一了百了,人死之后,甚么都是一笔勾消。

    顷刻之间,心下一片萧索:“仇人都死光了,我的仇全报了。

    我却到哪里去?回大辽吗?去干甚么?到雁门关外去隐居么?去干甚么?带了峰儿浪迹天涯、四处飘流么?为了甚么?” 那老僧道:“萧老施主,你要去哪里,这就请便。

    ”萧远山摇头道:“我……我却到哪里去?我无处可去。

    ”那老僧道:“慕容老施主,是我打死的,你未能亲手报此大仇,是以心有余憾,是不是?”萧远山道:“不是。

    就算你没打死他,我也不想打死他了。

    ”那老僧点头道:“不错!可是这位慕容少侠伤痛父亲之死,却要找老衲和你报仇,却如何是好?” 萧远山心灰意懒,说道:“大和尚是代我出手的,慕容少侠要为父报仇,尽管来杀我便是。

    ”叹了口气,说道:“他来取了我的性命倒好。

    峰儿,你回到大辽去罢。

    咱们的事都办完啦,路已走到了尽头。

    ”萧峰叫道:“爹爹,你……” 那老僧道:“慕容少侠倘若打死了你,你儿子势必又要杀慕容少侠为你报仇,如此怨怨相报,何时方了?不如天下的罪业都归我罢!”说着踏上一步,提手一掌,往萧远山头顶拍将下去。

     萧峰大惊,这老僧既能一掌打死慕容博,也能打死父亲,大声喝道:“住手!”双掌齐出,向那老僧当胸猛击过去。

    他对那老僧本来十分敬仰,但这时为了相救父亲,只有全力奋击。

    那老僧伸出左掌,将萧峰双掌推来之力一挡,右掌却仍是拍向萧远山头顶。

     萧远山全没想到抵御,眼见那老僧的右掌正要碰到他脑门,那老僧突然大喝一声,右掌改向萧峰击去。

     萧峰双掌之力正与他左掌相持,突见他右掌转而袭击自己,当即抽出左掌抵挡,同时叫道:“爹爹,快走,快走!”不料那老僧右掌这一招中途变向,纯系虚招,只是要引开萧峰双掌中的一掌之力,以减轻推向自身的力道。

    萧峰左掌一回,那老僧的右掌立即圈转,波的一声轻响,已击中了萧远山的顶门。

     便在此时,萧峰的右掌已跟着击到,砰的一声响,重重打中那老僧胸口,跟着喀喇喇几声,肋骨断了几根。

    那老僧微微一笑,道:“好俊的功夫!降龙十八掌,果然天下第一。

    ”这个“一”字一说出,口中一股鲜血跟着直喷了出来。

     萧峰一呆之下,过去扶住父亲,但见他呼吸停闭,心不再跳,已然气绝身亡,一时悲痛填膺,浑没了主意。

     那老僧道:“是时候了!该当走啦!”右手抓住萧远山尸首的后领,左手抓住慕容博尸身的后领,迈开大步,竟如凌虚而行一般,走了几步,便跨出了窗子。

     萧峰和慕容复齐声大喝:“你……你干甚么?”同发掌力,向老僧背心击去。

    就在片刻之前,他二人还是势不两立,要拚个你死我活,这时二人的父亲双双被害,竟尔敌忾同仇,联手追击对头。

    二人掌力相合,力道更是巨大,那老僧在二人掌风推送之下,便如纸鸢般向前飘出数丈,双手仍抓着两具尸身,三个身子轻飘飘地,浑不似血肉之躯。

     萧峰纵身急跃,追出窗外,只见那老僧手提二尸,直向山上走去。

    萧峰加快脚步,只道三脚两步便能追到他身后,不料那老僧轻功之奇,实是生平从所未见,宛似身有邪术一般。

    萧峰奋力急奔,只觉山风刮脸如刀,自知奔行奇速,但离那老僧背后始终有两三丈远近,连连发掌,总是打了个空。

     那老僧在荒山中东一转,西一拐,到了林间一处平旷之地,将两具尸身放在一株树下,都摆成了盘膝而坐的姿势,自己坐在二尸之后,双掌分别抵住二尸的背心。

    他刚坐定,萧峰亦已赶到。

     萧峰见那老僧举止有异,便不上前动手。

    只听那老僧道:“我提着他们奔走一会,活活血脉。

    ”萧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给死人活活血脉,那是甚么意思?顺口道:“活活血脉?”那老僧道:“他们内伤太重,须得先令他们作龟息之眠,再图解救。

    ”萧峰心下一凛:“难道我爹爹没死?他……他是在给爹爹治伤?天下哪有先将人打死再给他治伤之法?” 过不多时,慕容复、鸠摩智、玄生、玄灭以及神山上人等先后赶到,只见两尸头顶忽然冒出一缕缕白气。

     那老僧将二尸转过身来,面对着面,再将二尸四只手拉成互握。

    慕容复叫道:“你……你……这干甚么?”那老僧不答,绕着二尸缓缓行走,不住伸掌拍击,有时在萧远山“大椎穴”上拍一记,有时在慕容博“玉枕穴”上打一下,只见二尸头顶白气越来越浓。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萧远山和慕容博身子同时微微颤动。

    萧峰和慕容复惊喜交集,齐叫:“爹爹!”萧远山和慕容博慢慢睁开眼来,向对方看了一眼,随即闭住。

    但见萧远山满脸红光,慕容博脸上隐隐现着青气。

     众人这时方才明白,那老僧适才在藏经阁上击打二人,只不过令他们暂时停闭气息、心脏不跳,当是医治重大内伤的一项法门。

    许多内功高深之士都曾练过“龟息”之法,然而那是自行停止呼吸,要将旁人一掌打得停止呼吸而不死,实是匪夷所思。

    这老僧既出于善心,原可事先明言,何必开这个大大的玩笑,以致累得萧峰、慕容复惊怒如狂,更累得他自身受到萧峰的掌击、口喷鲜血?众人心中积满了疑团,但见那老僧全神贯注的转动出掌,谁也不敢出口询问。

     渐渐听得萧远山和慕容博二人呼吸由低而响,愈来愈是粗重,跟着萧远山脸色渐红,到后来便如要滴出血来,慕容博的脸色却越来越青,碧油油的甚是怕人。

    旁观众人均知,一个是阳气过旺,虚火上冲,另一个却是阴气太盛,风寒内塞。

    玄生、玄灭、道清等身上均带得有治伤妙药,只是不知哪一种方才对症。

     突然间只听得那老僧喝道:“咄!四手互握,内息相应,以阴济阳,以阳化阴。

    王霸雄图,血海深恨,尽归尘土,消于无形!” 萧远山和慕容博的四手本来交互握住,听那老僧一喝,不由得手掌一紧,各人体内的内息向对方涌了过去,融会贯通,以有余补不足,两人脸色渐渐分别消红退青,变得苍白;又过一会,两人同时睁开眼来,相对一笑。

     萧峰和慕容复各见父亲睁眼微笑,欢慰不可名状。

    只见萧远山和慕容博二人携手站起,一齐在那老僧面前跪下。

    那老僧道:“你二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遍,心中可还有甚么放不下?倘若适才就此死了,还有甚么兴复大燕、报复妻仇的念头?” 萧远山道:“弟子空在少林寺做了三十年和尚,那全是假的,没半点佛门弟子的慈心,恳请师父收录。

    ”那老僧道:“你的杀妻之仇,不想报了?”萧远山道:“弟子生平杀人,无虑百数,倘若被我所杀之人的眷属皆来向我复仇索命,弟子虽死百次,亦自不足。

    ” 那老僧转向慕容博道:“你呢?”慕容博微微一笑,说道:“庶民如尘土,帝王亦如尘土。

    大燕不复国是空,复国亦空。

    ”那老僧哈哈一笑,道:“大彻大悟,善哉,善哉!”慕容博道:“求师父收为弟子,更加开导。

    ”那老僧道:“你们想出家为僧,须求少林寺中的大师们剃度。

    我有几句话,不妨说给你们听听。

    ”当即端坐说法。

     萧峰和慕容复见父亲跪下,跟着便也跪下。

    玄生、玄灭、神山、道清、波罗星等听那老僧说到精妙之处,不由得皆大欢喜,敬慕之心,油然而起,一个个都跪将下来。

     段誉赶到之时,听到那老僧正在为众人妙解佛义,他只想绕到那老僧对面,瞧一瞧他的容貌,哪知鸠摩智忽然间会下毒手,胸口竟然中了他的一招“火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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