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放不下的宝刀(3/3)
只穿着双破麻鞋的脚。
可是他腰上系着的,却是条只有王公贵族花花大少和暴发户一类人才会用的腰带,那种上面镶着二三十颗珍珠宝石的黄金腰带。
他长得一点都不好看,看起来却又偏偏不难看。
他年纪已不小,身材很高大,笑起来却像是个孩子。
元宝觉得这个人很有趣,而且忽然发现吴涛好像也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讨厌的人总是会让人觉得很讨厌,有趣的人总是会让人觉得很有趣。
这道理虽然就像是“鸡蛋不是鸭蛋”那么简单,有些人却偏偏还是喜欢做些让人讨厌的事。
这个人从人丛中走出来时还在笑,带着笑对吴涛说:“名满天下的武林高手我也见过不少,今日能见到阁下这样的功夫,才算真的开了眼界。
”他故意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遗憾。
”
“哦?”
“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样称呼阁下?”这个人说,“应该是吴先生?还是孙大老板?”
他又笑了笑:“也许我还是应该称你一声李将军才对。
”
吴涛反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没关系。
”这个人笑道,“你就算叫我孙子王八蛋都没关系。
”
元宝忽然笑了,露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如果你是个王八蛋,你老子是什么?是个王八?”
人丛中已有人在怒喝,这个人却把他们压制了下去,还是带着笑说:“你叫我王八蛋,我并不一定就是王八蛋,不叫王八蛋的人反而可能是个大王八,这完全是两回事。
”
“有理。
”元宝问他,“你到底是不是个王八蛋呢?”
“我看起来像不像?”
“不像。
”元宝眨着眼,“你看起来最多也只不过像个混蛋而已。
”
这人大笑,笑得真的很开心,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你看起来也不太像元宝。
”他说,“就算有点像,也只不过像我小时候用面粉泥巴搓成的那一种,而且发了霉。
”
元宝也大笑,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一个是发了霉的泥元宝,一个是不大不小的中级混蛋,原来我们两个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你是好东西,我不是东西。
”这个人也眨了眨眼,“我是人。
”
吴涛一直盯着他,忽然问他:“你是不是姓田?”
“是。
”这个人只有承认,因为他确实姓田。
“你就是田花的儿子田鸡仔?”
“我就是。
”
“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出来?”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让你知道我是谁?”田鸡仔说。
“你知道的已经够了。
”吴涛说,“我知道的也够了。
”
“我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
“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你就是来找我的人!”吴涛说。
他眼中精光闪动:“我也知道你的腰带里有一柄吹毛断发、可刚可柔的缅刀,怀里还藏着十三枝田花昔年成名的暗器飞花旗。
”
田鸡仔叹了口气,苦笑着问:“天下还有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有一样。
”
“哪样?”
“你是找我来的,而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的腰畔有刀,怀里有暗器,一伸手就可以拔出来。
”吴涛冷冷地问,“你为什么还不出手?”
“因为我不配。
”
这句话有些人死也不肯说,田鸡仔却笑嘻嘻地说了出来,还说:“连我们老爷子都说我不配做你的对手,我怎么敢出手?”
“你为什么要来?”
“我只不过想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田鸡仔说,“只可惜你真正的对手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否则他也一定会来的。
”
“他是谁?”
“萧峻。
”田鸡仔说,“心肠如铁石,出手如闪电,丐帮新设的刑堂堂主萧峻。
”
吴涛冷笑:“你认为他配做我的对手?”
“他自己也说他可能也不配。
”田鸡仔叹了口气,“只可惜他非要试一试不可。
”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已经去找你了,已经去了半天。
”
“到哪里去找?”
“他算准你一定会到赌场去找买动了丘不倒的那些人。
”田鸡仔说,“现在说不定还在那家赌场里等着你。
”
“你为什么不去?”
田鸡仔又叹了口气:“因为我比较笨,这种事我总是算不出来的,所以只有坐在屋里等,想不到傻人有傻福,他没找到你,反而被我等到了。
”
刚才吴涛那几声大笑,一阙悲歌,听不见的人恐怕很少。
元宝忽然问他:“我们去不去?”
“到哪里去?”
“到赌场去。
”元宝说,“我还没看过真正的赌场是什么样子。
”
吴涛眼中又露出了精光,淡淡地说:“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
元宝立刻开心起来,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仇敌、多少杀机都已潜伏在那赌场里,好像也忘记了萧峻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他只想赶快到那里去,而且还要好好地去赌他妈的两把。
田鸡仔也开心起来。
“好,我带你们去。
”他说,“如果你没赌本,我还可以借给你。
”
“你有钱?”
“当然有。
”田鸡仔道,“大把大把的钱。
”
他居然真的掏出了一大把,只可惜都是些铜钱和散碎银子。
“你的大把钱就只有这么一点?”元宝显得很失望。
“这已经是我的全部财产了,你还嫌少?”
元宝苦笑着摇头:“看起来你这有钱人跟我这个小叫花也差不了太多。
”
田鸡仔忽然板起脸,正正经经地说:“一个人的财产绝不能多,要左手拿过来,右手花出去,才花得痛快,花光了之后无牵无挂,更痛快极了。
”
“有理。
”元宝赞成。
“一个人的财产如果太多,花又花不光,送掉又心疼,又怕被偷被抢,又怕被诈被骗,又怕别人来借,死了后也带不走一文,那就不痛快了。
”
“有理。
”
“只要能花得痛快,就是个有钱人。
”田鸡仔说,“所以我是个有钱的人。
”
“你绝对是。
”
“所以我这个有钱人的全部财产就只有这么多,既不怕被偷被骗,也不怕别人来借。
”田鸡仔说,“所以只要你开口,我就借给你。
”
有人肯借钱给你,总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想不到元宝忽然又变得小心谨慎起来,居然问田鸡仔:“你要不要抵押?”
“不要。
”
“要不要利息?”
“也不要。
”
这种条件之优厚已经很少有,元宝居然还要再问一句:“我可不可以不还你?”
田鸡仔笑了。
他问元宝的话比元宝问他的更绝:“我可不可以不要你还?”
“可以。
”
元宝回答得真痛快极了,而且一下子就把田鸡仔的全部财产都拿了过来。
像这样借钱的人固然天下少有,像这样借给别人的恐怕更少。
可是两个人都很开心。
“如果我是孙大老板,我们就不会这么开心了。
”田鸡仔说,“因为我若有他那么多钱,就绝不肯把我的全部财产借给你,你也不敢问我借的。
”
元宝大笑:“幸好你不是孙大老板,只不过是个不大不小的中级混蛋而已。
”
“一点都不错。
”
可惜元宝还是错了!
他根本用不着借赌本的,因为他们到了那赌场后,赌的绝不会是钱。
他们要赌的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