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密网拖虾(2/3)
桥从其他路径赶到齐君元他们的前面到达广信,然后他坚信哑巴用夺路而逃来掩护的人会由西而来进入广信城,所以在西城门口的瓮城里面摆下了辨兜。
而他真就凭着这辨兜发现到了齐君元,虽然未曾能够直接将齐君元锁入兜中。
齐君元抬头看到一只黑鸽沿城墙头子飞过,他心说不好,自己还是被人锁定了,这肯定是要从南边调人包抄围堵自己。
往西是广信河的一段,河水宽阔水流湍急,平时连个摆渡的都没有。
自己要想过河,除非是重新回到西城门口的官道绕过去,但是现在自己背后肯定已经有追踪而来的大批高手,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往前走有个小岭还有片杂树林,但是过去后就是平坦的田野,南面人马包抄过来后自己仍是无处可逃。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小岭、杂树林,还有沿广信河的芦苇地里和后追前堵的人周旋。
幸好自己是在离开城门口时留下了一个信号,所以只要是坚持过一个时辰,情况或许就能有所改变。
当然,这改变还必须依靠其他的同伴才行。
看到齐君元反常而走,范啸天已然懂了,买了几个饼子站在原地啃咬。
当看到城里有大批人出来,朝着齐君元离开的方向追去时,范啸天才有些醒悟。
他心中确定自己应该进城,齐君元将这么多人引走,可能就是为了让自己进城。
范啸天没有管唐三娘和六指在哪里,也没管那两人会不会进城,总之他是要进城的。
但是就在齐君元被兵卒鞭打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标记,一个让他觉得自己不该急着进城来的记号。
城门生铁打制的大铺首上有只很不显眼的小钢钩,钢钩硬生生勾卡在铺首的铁环上,这应该是齐君元被皮鞭抽打得抱头乱窜时乘机留下的。
这标志其实一般人是不会发现到的,但是离恨谷中训练时就有规定,多人同做刺活儿,当其中一人出现意外情况时,其余人在经过他出意外的地方都要刻意搜索一下,因为很有可能出意外的人会在这里留下很重要的东西和讯息。
特别是一路刺活儿的主持出意外的位置,他可能会在这里将没有来得及告知大家的刺活儿以及刺标用合适方式交代给其他同伴,这样才能继续把刺活儿做完。
范啸天是个守规矩的人,所以他在经过城门口时刻意偷偷四处察看了下,所以他看到了那只钢钩,所以他后悔自己这么急匆匆地进来。
铺首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门环,民国版的《宅居生气物》中对其有专门的介绍。
其中说铺首最初其实是风水镇物,是仿造传说中给太上老君衔金刚琢的押门兽所制,可以用在风水上有枪煞、割脚破等不好的门户上的。
后来出于大众化的求吉心理,不管风水好不好只要有经济能力就都在门上做铺首。
只是形状上已经有所改变,因为其作用不完全是为了改善风水,更多的是为了美观和实用。
古代的铺首造型普遍采用六角、圆钵等形状,边缘打制各种花纹,中间穿过一只圆环,既美观又耐用。
但是古代官家、皇家则一般还是以一个兽头口中衔着一只圆环的造型居多,这和最初时的风水镇物很像。
只不过兽头形象已经不仅仅是押门兽,而是发展成了很多种,但一般都是龙、貔貅、狮子、老虎、螭等灵兽、吉兽的头像,以此来显示威仪和镇凶驱邪。
但是在离恨谷的暗号中,铺首却是有着另外一种意思。
宅居的铺首代表着一家之长,衙门的铺首代表着此衙门中的坐堂官员,城门上的铺首代表着这座城里的最高级别的官员,如此类推,皇宫宫门上的铺首就代表着皇上。
钢钩是齐君元的杀器,杀器在城门的铺首上,这个指令是让看到的同伴去刺杀广信城里最高级别的官员。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一个指令,范啸天还不至于后悔进来。
因为他本就是个刺客,生命的意义就是为了杀人。
而这次来到南唐也是为了杀人做刺活儿,齐君元留下这个指令说不定正是此行的任务。
但问题是那只钢钩并非钉在辅首的那个部位上,而是准确地卡在圆环左下角的弧段上,这才是让范啸天觉得后悔的关键。
在离恨谷的约定中,铺首圆环是对应风水盘上时盘的,简单地说,就是每一段的位置对应一天中不同的时辰。
钩子卡在圆环上,代表齐君元不但指示接到指令的同伴去刺杀广信城中最高级别的官员,而且还限定了时间。
卡住圆环的位置是在左下角,这在时盘上是申时的位置。
但是现在已经是未时,也就是说,齐君元给的刺杀时间只有一个时辰。
一时局
范啸天顿时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完成这个刺活儿,但他又不敢不去完成这个刺活儿。
离恨谷中的规矩,群出做刺活儿,主持者便代表着执掌、代表着谷主,所发出的指令在他带领的这群人中必须没有任何理由地执行。
如果违背,会被衡行庐治罪。
所以范啸天后悔了,这对于他来说是个难度太大的刺活儿。
不管难度有多大,不管能不能做成,有些事情临到头上那是必须做的。
范啸天知道规矩,范啸天遵守规矩,所以他只是心中忐忑了几下,表情纠结了几下,随即便立刻快步朝城里走去。
范啸天一边走一边在琢磨,他首先必须确定一个刺标。
广信府这样的大州城派驻的最高官员应该有两个。
一个是州府刺史,这本该是一州的最高行政长官。
但如果城里有兵部安排下的驻守防御使或者是一道区域的行营都统,那就难说谁高谁低了。
防御使是负责一州或者几州的军事长官,而行营都统则是专门为镇压、讨伐一个区域的军事统帅。
从现在城里来往的官兵数量来看,广信城里肯定驻扎了防御使或者行营都统。
而不管是哪一个,他们与州府刺史在一文一武两个层面上都算得上城里的最高官员。
这在《唐宋官职序列》中都有记录和职务解释,但品级上却没有比较,因为同一职务在任命的品级上却不一定相同。
这就像现在一个科长可以是副科级、正科级、副处级是同样的道理。
一般而言,人们都会觉得防御使身边兵将众多,全副戎装纵马而行,将其作为刺标很难下手,即便得手也很难脱身。
而刺史大人身边只有侍卫衙役,讲究些的,在出府时会增调少量兵卒和捕快开道保护。
然后又是乘轿而行,目标相对稳定,所以对刺史下手应该容易些。
但这是刺行中一般刺客的见解,离恨谷的刺客却是完全相反的看法。
刺史是文职官,做事细致,很注重自己的安全。
身边虽然没有众多兵将保护,但会在招聘府衙侍卫、六扇门捕快时特意招入一些高手,而且有些刺史还会私聘一些江湖高手专门负责对自己的保护。
这些侍卫、捕快也好,私聘高手也好,都是精通江湖上各种手法伎俩的,对辨别异常人色、诡异兜形都有自己独到的一套。
还有,知府坐轿虽然行走速度慢,但是却无法看到轿内刺标的准确状态,这对一杀即成的目的也是增加了很大难度。
而防御使自身便是能征惯战之人,身边又有许多精通技击的手下,所以对自己的安全会比较大意。
虽然骑马而行处于快速移动中,但是在离恨谷的刺杀技艺中,这种移动速度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有必要时,刺客完全可以采用某种设计让其停下来。
再有防御使即便是戎装而行,除去盔甲也再无任何遮挡,他身上显露出的所有无遮挡的位置都会成为离恨谷刺客绝杀的目标。
范啸天最终确定自己刺杀的目标为广信城防御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这申时的一个时辰中,刺史大人基本都是在府衙内批改文案。
要想接近必须一路杀进府衙之中,这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另外,就算闯进去了,要在偌大的衙府中找到刺史,所花费的工夫也足够那些高手将自己围杀数十次了。
而防御使则不同,按照南唐吏部的官职规定,应该是在上午解决来往文案和辖下事务。
在每天的未时之后,则应该巡查各处城防设施和军营训练。
像广信这样的城池,草草地巡查一遍应该在一个时辰的样子,仔细些的话则不可计算时间。
范啸天心中其实希望广信的防御使是个不守规矩的人、不尽职责的人,那么就有可能偷懒不出府巡查,那么自己也就没有办法找到他刺杀他,那么这个刺活儿即便不能完成也无法将罪责落在自己头上。
范啸天在街上急急地走着,他已经沿着城墙内侧转过半座城了,始终都没有找到城防使的踪影。
时间不早了,申时已经过去有一半了。
范啸天其实在心中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真的不愿意做这样一个根本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实质准备的刺活儿。
路上走过了几队巡街的兵卒和铁甲卫,从他们的状态来看,范啸天知道自己没有那种好运气,这件刺活儿自己必须去做。
现在即便自己站在原地不去找防御使,那防御使也会走到这里来。
范啸天的推断很正确也很简单。
因为这时候他的所在位置是一处敞开式的城防军料堆场。
在此处有设置好的守城设施,也有一些临时堆放的守城器物。
如听音水缸(防止敌人挖地道攻入城中,将水缸齐沿埋在土中,可听到地下挖掘的声响),滚木堆,擂石堆(守城的滚木擂石平常时不放在城墙头上,而是在离城墙几十步开外的地方,需要时用斜木架拖上去),油桶棚(带盖木油桶,不能露天放,会有专门的木棚子),吊油架(守城用烧热的油浇下攻击敌人,油是在城墙下烧热的,然后用横担式吊架和滑轮把装了热油的大锅直接吊上去,再拿长柄斗勺舀了往下浇)。
而此时从这个军料堆场旁边街道上走过的,不管是列队的兵卒还是三两个并排过街的铁甲卫,他们全是朝着一个方向行走的。
他们在行走的过程中很认真、很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特别是到了这些城防设施的位置上,就是有个步伐蹒跚的孩童在这里玩耍也会被兵卒和铁甲卫赶开。
迹象很明显,防御使正在进行守城设施的巡查,而且估计没多久就会要查到这里。
那些兵卒、铁甲卫是怕防御使看到一些情况不满意而承担罪责,所以赶在防御使到来之前先将要巡查的位置过一遍,以免出现纰漏。
其实这些守城的设施在没有战事时都是形同虚设,更不会让堂堂一个防御使每天都来检查一遍。
但是自从李弘冀下令南两线军队收缩固守城池后,这就相当于给了各地镇守将领一个很明确的信号:战事随时可能发生,所以两线上各州府县城的镇守将领纷纷做好守城准备。
对于他们来说,丢失了城池不是被敌军所杀就是被皇上所杀,全力守住城池就是全力守住自己的脑袋和身家。
“不用继续往前找寻防御使了,他自己很快就会过来。
”范啸天心中暗自对自己说。
“已经来不及仔细点漪(踩点)了,现在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伏波(掩藏),至于出浪(攻击)方式,只能是等到防御使出现之后根据其状态临时而定。
只求一举击杀,至于顺流(逃跑)的线儿只能听天由命了。
”
范啸天想了很多步骤,其实总结一下只有一句话:“先找个地方藏身”。
至于怎么出杀招、出什么杀招,一杀不成的话怎么办,杀成之后怎么逃,他都没有任何实际的计划。
“伏波在哪里最合适?”这对于范啸天来说已经变成了最关键的问题。
虽然总结下来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藏身,但是刺局中的藏身位是有讲究的。
它不是平常人所理解的只是将自己藏起来不被发现,而是开始时不被刺标以及保护他的手下看到,一旦刺标进入到有效攻击范围内后,他可以突然杀出给刺标致命一击。
这样一来这藏身位的要求就高了,一是要能将自己的身形掩住,二是这位置要在刺标经过路线的附近,要让刺标能进入到自己有效的攻击距离。
再有,这位置必须没有妨碍自己出手的因素,要让自己能流畅地实施杀招。
视线扫过之后,范啸天首先看到了那几个听音水缸。
水缸都很大,每个都足以将范啸天藏入。
但是水缸离道路太远,现在又不是守城拒敌的时候,估计防御使也不会每天巡查都跑到那里去瞧瞧水缸。
于是范啸天的视线又转到了擂石堆上。
躲在擂石堆的背后,当防御使到来时推倒堆在最上面的擂石砸向防御使和他的手下。
而自己可以石相外装将自己扮作石头一样,随着滚落的擂石一起滚下。
然后不等防御使和他的手下有丝毫反应,一记杀招击杀他。
可是自己随擂石一同滚下的过程中,能否控制好位置和角度?还有自己滚下之时,后面的擂石块会不会继续砸下。
那样的话还没等显形出手,自己就要被砸在擂石堆下了。
范啸天此时心中真的很着急,是因为防御使随时都会到,可他连合适的藏身位都还没有选择好。
同时他的心中还很郁闷,自己听说过许多其他刺客布设的刺局,特别是齐君元,曾给他讲过多个刺局的细节,包括瀖州那次没成功的刺局。
仔细想想,相互比较,别人的刺局是环环相扣、步步精妙。
而自己连找个藏身位都找不好,种种想法显得很幼稚。
“藏身位一定要选好,这是做成刺活儿的前提。
位置必须是防御使经过的范围,可以尽量接近到防御使而不被他和他的手下发现。
而且要考虑好意外问题,如果防御使不接近藏身位,那么自己应该有另外的办法诱使或迫使他过来。
”范啸天这样的思路是正确的。
“然后不能盲目地突袭刺杀,突袭刺杀在各种刺杀方式中的成功率是最低的,特别是对一些身怀武功并带有很多护卫的刺标而言。
就眼下刺活儿来说,如果防御使的手下护卫中有反应快、动作快的高手,抑或防御使自己就是个技击方面的高手,那么很有可能自己连完整杀出一招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应该想出一个可靠且巧妙的方式,让防御使在毫无防备的意外状态下被一招击杀。
”
网拖虾
范啸天虽然以往只是个被闲置一旁不派刺活儿只做杂活的谷生,但他心气却是非常高。
他对自己的杀技很自信,他对自己的智慧很自负,所以虽然面对的是个时间紧迫、难度极高的刺活儿,他却不想像功劲属的谷生、谷客那样以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方式杀死刺标。
他觉得自己怎么也应该算是诡惊亭下少有的高手,刺杀技巧就算不是独特超凡、神乎其神,那也是最上乘的。
所以他要像齐君元他们一样,让刺杀成为一种艺术,而不是为杀而杀。
“今天这刺活儿自己如果没接着当然是好的,但现在既然没奈何地被齐君元拉的这泡屎掉脖子里了,那就只能尽心尽力去杀。
而且还要杀得精彩,杀得惊艳,杀得惊世骇俗,杀得可以津津乐道。
”范啸天沉浸在自己成功的憧憬之中了,如果不是远远传来的几声马匹嘶鸣,他还不能从那种假想的状态中拔出。
“这么快?!这么快就到了!可是自己的藏身位应该在哪里?自己该怎样去刺杀防御使?”范啸天这一刻没有慌乱,因为刚才他已经混乱过了,而且形势和时间也不再允许他重复只会起到反作用的慌乱。
不慌乱便能稳住心,稳住心才能沉住气。
而沉住气之后,有些刚才没看到的就能看到了,刚才没想到的也就想到了。
想到了也就该行动了,齐君元给的一个时辰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远处瓦檐之间隐隐有旌旗摆动,应该是防御使带着副将和卫队在朝这边移动。
再放眼四顾了下周围,刚才那些兵卒和铁甲卫一个都不见了。
赶在巡查者之前来打理状况的人是不会让巡查者看到的,所以他们的消失正说明了防御使真的就快到了。
必须行动,再不行动的话,灵光突闪想出来的杀招也将会泡汤。
范啸天行动了,最先动的是脑子,脑子里再次快速地将几个条件进行梳理和排布。
然后是眼睛,目光在几个点上跳动,是瞄准角度距离,也是寻找还差缺的一些器具。
最后才是动的手脚,放油、拉绳、垒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