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除恶(3/3)
:“大人,此次瘟疫刚平,老夫真怕又出事端。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权县和您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
屈原等得愈久,愈难安宁。
他知道屈由本意是将招远带回县署,但若招远不从,以屈由的性子,必要叫那招远好受,至于屈由会不会在冲动之下做出格之举,实不好说。
屈原有些后悔刚才于盛怒之下没有劝住屈由,又听师甲这番话,便缓言问道:
“先生,为何一个县尹,还要忌惮这作恶无数的家奴?”
师甲叹道:“恶狗咬人,并非只是狗恶,多是有个更恶的主人。
”
“不过是刘歪嘴罢了。
”屈原愤愤道。
师甲却摇头道:“只有他且好说,还有程虎和景连。
前些日子刘歪嘴已收敛许多,今日忽然兴起事端,必是程景二人撑腰。
那景连和程虎,不但在权县势力惊人,在朝中亦有强劲靠山,大人不可不防。
”
屈原轻哼一声,说道:“这权县许多规矩早该好好改了。
待那招远过来,我亲自教他。
”
正说这话,却听房门一响,屈由提剑沉脸进来。
几人看到剑上残血,皆骇然道:“招远人呢?”
屈由将剑一弃,在案前坐下,静色道:“我把他杀了。
”
“什么?”虽然略有意料,屈原还是大惊失色道,“招远已死?”
屈由喝一口净水,恹恹道:“谁想杀他,污我宝剑。
他在那闹市撒泼耍赖,我实在看不过去,一剑结了他性命。
”
“屈将军!”师甲已惊得面无血色,摇头道,“这局面更不好收拾了!”
“景爷,您如何还有心在这里喝茶!”刘歪嘴闻讯冲到景连府上,见他与程虎依然不急不缓地围案冲茶,不禁跺脚道,“两位爷,我真受不了啦。
那屈原抢我美妇、断我财路,这回竟唆使兄长行凶,连我的随从都杀了!我还如何忍得?程爷您快给我个办法,我这便去结果了他。
”
“刘爷,你家那招远,近年来越来越放肆,有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早该有人给他教训。
”程虎斜睨他一眼,淡淡道。
刘歪嘴跳脚道:“程爷,一事归一事。
打狗还要看主人,屈原杀我的家奴,煞的可是各位爷的威风!景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景连冷笑一声道:“遇事则慌,能成什么器?不过是死了一个家奴。
要我说,”景连一顿,又恢复那阴鸷神色,“死得值。
”
刘歪嘴一愣,皱眉道:“景爷,您这是什么话?”程虎亦看向景连。
却见景连放下耳杯,轻蔑地一笑道:“你们不是一直想扳倒屈原,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吗?这招远也是体贴主人,死得极是时候!”
程虎微微一怔,略一思忖,便会意大笑起来:“景爷高见!”刘歪嘴也随即明白,抚掌笑道:“好事!好事!景爷到底高我一筹。
”二人还要吹捧,景连却挥挥手起身到书案边,拣出一卷竹简,疾笔而成。
随后扔给刘歪嘴道:“去让你的家丁速速送往郢都,以我的名义交给景大人。
”
“景爷,前几日不是说不敢劳烦景大人?他那令尹之事如何了?”
“我说此事来得正好。
与大人争令尹之位的劲敌,正欲与屈家联姻,此时屈原手上出这命案,真是天助我景家。
”景连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刘歪嘴恍然大悟,啧啧道:“屈原这回必是插翅难逃了!”
景连不语,只露出一丝冷笑。
暮色渐起,县署内那棵古老的银杏已一树金黄,一阵晚风吹来,树叶簌簌落下。
此时师甲已回去歇息,屈由和屈原站在院中。
屈由历经沙场,那一剑杀了招远,并未让他有多少震动,然而屈原一直神色凝重,屈由只好悻悻道:“原,几次事件发生,我看你这县署中竟无得力之人,不如我回去在屈家军中为你物色一批?好应不时之需。
”
“不必,权县非沙场,哪需要那么多从武之人。
”屈原淡淡道。
屈由自知今日是自己没收住脾气,理亏道:“原,可是为招远之事气恼?这事如给你添了麻烦,我自会去承担后果。
”
屈原听到兄长这话,一时情急道:“哥,这叫什么话。
你是帮我处理官司,若真有事,自然我去领罪。
”说罢又缓缓道,“哥,我不像你,在沙场直面过残忍和血腥,你知道爹一直如何限制我,我经历过的世界比你安稳太多。
”
有了这种安稳的经历,他连第一次听到《秦风》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时,都感到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更别提前日他亲历杀手追杀,又在今日连听两条死讯时的感受了。
想到来权县前与楚王说的美政,屈原有些心灰意冷。
“原,以前总笑我是武夫,爹却教过我,止戈为武。
我杀招远,他就不能祸害更多的人,难道不是义举?”屈由叹道。
“是啊,止戈为武。
”屈原亦叹道。
他不想兄长再为此自责,便随意笑道,“是哥哥一直在护我。
”
“你就不能学些武艺防身?省得我每天想跟着你。
权县这里恶霸甚多,浑起来谁管你是大王钦定的县尹?”屈由怨道。
“我去练武?”屈原失笑道,“从小爹就令我远刀剑,如今再学,哥觉得我有生之年能学得多少?哥今日这话若被爹知道,恐怕要挨鞭子喽。
”
屈由摇头笑道:“罢了,看你拿剑便觉得要伤了自己,再说爹的鞭子,从来也不是为我而备。
”屈由略略黯然,自嘲道,“我还真想挨几下,但爹对我总那么客气。
”
屈原知道兄长的成长经历确实和自己不同,幼时他偶尔愤恨爹娘给哥哥的总是更多更好,但他慢慢能感到,哥和爹娘对待彼此都有种不该出现在家里的客气,这是无力化解的事。
屈原只好笑道:“你若真想,下次爹打我时,你替我挨便是。
”
正值此时,有人推门而入,楚楚而立。
“莫愁?”屈原惊喜道。
她只穿一身净白素袍,系浅绿织绣腰带,头发松松地挽起,在他眼中美如天人。
“原,我且先走了,省得一会儿有人赶我。
”屈由笑道。
“别走,”莫愁伸手一拦,脸上并无笑意,上上下下看过屈原后,对屈由冷冷道,“我正是来找你!”
“我?”屈由看莫愁一脸怒色,不解道,“我又如何惹了你?”
“是你杀了招远?”
“是啊。
”屈由纳闷不已。
“杀这恶棍可痛快?”莫愁咄咄道。
屈由有些不耐,反诘道:“姑娘,你是糊涂了?忘了刘歪嘴和招远往日怎么欺负你的?我今日杀了招远,你不谢我也罢,为何还怒言相对?”
屈原愣在一边,却听莫愁突然高声怨道:“你就知逞一时之快,可知他会怎样?”
“他?”屈由忽然明白过来,看向屈原失笑道,“原,我又为你挨骂了。
”
屈原正要辩驳,莫愁却对屈由不依不饶道:“你把刘歪嘴一众齐齐得罪,一走了之,你让他这县尹如何收场?”
屈由自觉理亏,但面对这小女子的斥责,又觉哭笑不得,只得避开话锋揶揄道:“姑娘对我兄弟关爱备至,当真令人感动。
有姑娘在权县,我竟放心许多。
明日我即回郢都,便将兄弟完全交给你了。
”
莫愁又气又窘,红着脸愠怒道:“谁要你说这些!你又放什么心,你不给他添乱便好。
”
看莫愁那娇羞赤红的脸,屈原心中一甜,拉过她对屈由笑道:“哥不准和她吵。
”
莫愁杏眼怒睁,一瞪屈原道:“这大难临头,你竟笑得出来?”
“兄长解我恩仇,美人忧我安危,有你们在,我如何不笑?”屈原涎脸道。
“你当真不知死活,事到临头,还不忘轻薄习气!”莫愁顿足,深叹一声道,“虽知你无可救药,但为道义亦劝你几句。
怒杀招远令权县人心大快,但你们必会引火上身,刘歪嘴和那一众恶人绝不会就此作罢,你们当早做打算,免得后患。
”说罢狠狠地瞪屈由一眼,转身便走。
“唉,等等,我去送你。
”屈原箭步追了出去,将屈由一人落在院内。
屈由摇摇头道:“当真见色忘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