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3)
不知不觉就到了市区最繁华的街道,他将车缓缓驶入路边停车场:“明天就能见到我了,你能不高兴吗?”
舒秦熬不住满脸的笑,周六晚上禹明还得参加科技评选,她不想他路上奔波得太累:“你明天什么时候到?下雪了,路上开车小心点。
”
突然听到他那头有商场的音乐声,奇怪地说:“你在哪呀。
”
禹明清清喉咙,含含糊糊说:“跟刘主任他们在外面说点事,这会儿正忙,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
舒秦心里有点纳闷,回到家,站在玄关搓了搓脸,刘嫂家里有事请了一周假,这几天她也顾不上打扫,地上有点落灰了。
反正今晚不用在疼痛病房待着了,舒秦洗了把手,找出吸尘器开始做打扫。
扫完客厅,又到卧室,吸完床底,她蹲到床头。
床两边都有床头柜,要是她晚上看书累了,经常会往里面丢笔和书。
想想也弄得够乱的,于是拉开抽屉做整理。
拨拉了一阵,她发现角落里放着一本相册,因为塞在很靠里的位置,不仔细找很难发现。
舒秦翻开第一页,不出所料,是禹明和他母亲的合照。
她略一犹豫,经过清平县的那一场争吵,在这件事上,禹明似乎没再打算避讳她,这本相册,就这么坦荡地放在了床头柜里。
再往后翻,依然是母子俩的照片。
禹明小时候的模样跟现在变化不大,而卢教授是那么漂亮年轻。
照片大多集中在禹明幼儿时期,后来兴许是进入叛逆期了,禹明整个少年时期与母亲的合照,只有一张。
那时候卢教授大概四十多岁,瘦了很多,也老了一些,但浑身上下依然洋溢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照片里她穿着一件质地挺括的米灰色大衣,底下则是一双黑色长靴。
在那个年代,这身搭配,既得体又时髦。
卢教授搂着儿子的肩膀,禹明手里拿着篮球,个子已经比母亲高出大半个头。
他明明跟母亲挨得很近,却故意做出不耐烦的表情。
中二少年。
翻到最后一张,舒秦突然愣住了,照片上的禹明大概才四岁,从禹明和母亲的站立的角度看,母子身边应该还站着一个人。
但是这张照片被从中间剪掉了一半,线条干脆锐利。
合影者的痕迹因此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舒秦望着这半张照片发呆,是禹明剪的,还是卢教授?
凭直觉,她认为是卢教授。
突然门铃响了,舒秦思绪被打断,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收好相册,从卧室出来,走到玄关,就听顾飞宇和朱雯在外面说话,与此同时,她的手机也响了。
“舒小妹,我和雯姐有点事过来找你。
”
舒秦打开门,意外发现除了朱雯和顾飞宇,顾主任和黄教授也来了。
她惊诧不已:“顾伯伯,黄伯伯。
”
顾主任做完手术快四个月了,有赖于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身体恢复得不错,他腰板笔直站在门口,笑道:“没打招呼就过来了,小舒,别怪我们唐突。
”
“欢迎还来不及。
”舒秦笑着上前搀扶顾主任,“快请进,外面太冷了。
”
顾主任眼睛周围布满皱纹,笑的时候这些皱纹会像阳光射线那样扇形舒展开来,这使他看上去慈眉善目,但舒秦没少听顾飞宇禹明聊顾主任,也算了解这位长辈的脾气。
“禹明没回来吧。
”
舒秦弯腰打开鞋柜取拖鞋:“没呢,他明天才能回来。
”
她其实还有些腼腆,一是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知道她在禹明家待着,二是不习惯以主人身份招待长辈。
架不住顾伯伯和黄教授态度自然,她慢慢也就不再那么局促。
黄教授挽着顾教授的胳膊,一边换鞋一边说:“顾飞宇本来带我们去疼痛病房找你,一去才知道你们课题结束了。
”
“昨天刚收完最后一批样本,您和顾伯伯先坐,我去倒水,顾师兄,朱师姐,你们喝什么饮料?”
顾飞宇和朱雯:“我们随便。
”
舒秦笑着去厨房倒茶,心里却有些纳闷,两位长辈既然知道禹明明天才回,怎么今天就来了。
真是来找她的?
回到客厅,顾飞宇和朱雯表现得比平时安静,坐那儿没说话。
顾伯伯和黄教授接过舒秦递过来的茶,相顾一眼:“禹明马上就回来,小舒明早也要上班,我们这么晚过来,是想找你说点事。
”
舒秦满腹疑团,放下茶盘,慢慢在边上的沙发坐下:“您说。
”
顾主任托着茶杯在掌心里缓缓转动着,舒秦给他倒的是温开水,给黄教授倒的则是绿茶。
这个孩子如此细致认真,与她良好的家庭教育脱不了关系。
顾飞宇曾带老黄做的吃的去过一趟清平县,据顾飞宇回来说,舒秦爸爸妈妈怕禹明在清平县饮食不好,隔三差五就做些便于保存的营养品顺丰寄给禹明,顾飞宇一提起这事就羡慕得不得了,说舒秦爸妈待禹明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好。
这让顾主任感到很宽慰,略一斟酌,他开口了:“禹明的父亲从美国回来了。
”
舒秦一震,这句话对她来说不啻于重磅炸弹。
黄教授说:“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去年就发现了肺癌,在麻省切除了肺左叶,隔了一年又复发了,这回还是在麻省治的,但复发疗效不佳,听说换了多种方案,现在状况不大好。
”
舒秦张了张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主任沉默了一下:“禹学钧跟第二任妻子生的孩子前年在美国高速公路上出车祸走了,他公司方面也因为几个股东龃龉出了一些问题,两件事加起来给他们造成的打击不小,肺癌早期又很隐匿,听说禹学钧一两年来无心关照自己身体,等到发现的时候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能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
黄教授叹气:“小舒,记得之前我们也跟你说过,顾伯伯跟禹明父亲很早就认识了,当年他就是经过我们的介绍,才和卢媛互相认识,后来我们不满禹明父亲的做法,这些年早就跟他断了来往,他这趟回国虽然很低调,毕竟中间还隔着亲戚朋友,回来这些日子,难免有些消息传到我们耳朵里。
前段禹学钧托中间人传话,想约你顾伯伯见一面,听他的意思,是想让顾伯伯做中间人帮他缓和跟禹明的父子关系。
”
舒秦心中千头万绪,禹明这三个月一心扎在清平县,中途未回来过,怕她路上奔波,也不让她过去看他,本市这些新闻,禹明可能压根没关注,从刚才那通电话听起来,他显然也毫不知情。
禹明的父亲想修补跟儿子的关系,却没有直接去找禹明。
身体原因无法自由行动?还是父子之间闹得太僵不知从哪方面入手?
“当年卢媛去世的时候,禹学钧身边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他执意要把儿子一起和那个女人办过去,但是禹明没给他父亲机会,卢媛下葬那一天,这孩子抱着母亲的骨灰盒不肯撒手,他说他应该听话,不该惹妈妈伤心,当时他哭着说的那些话,至今让我们心酸,他有多恨他父亲大家都看在眼里,僵持了几个月,别说我们,连禹学钧也怕了,他费了很多工夫进行打点,又委托我们做了禹明的监护人,等公司业务转过去,自己带那个女人去了美国。
”
舒秦听得一口气噎在胸口。
顾飞宇神色复杂:“舒小妹,其实我们家上个月就知道这事了,但是禹学钧那边一直没动静,上周他们开始联系我爸,我爸虽然婉拒了对方见面的要求,心里却很矛盾。
毕竟是亲生父子,固然闹得僵,血缘关系还在。
现在这位叔叔身体又这么差,如果我们硬拦在中间,万一留下什么遗憾就不好了。
我爸妈为了这事几天晚上都没睡好,一想起来就糟心,这么晚过来,一是想通过你探探禹明的口风,这事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心结还是那么重,愿不愿意见这一面,全在于他自己。
“二来也算是给你提个醒,禹明他爸挺强势的,要是在禹明那边迟迟找不到突破口,没准会过来找你,我们也弄不明白禹明究竟怎么跟你说的,就怕中间人在你面前颠倒是非,我爸妈都知道禹明很在乎你,怕你产生误会,无非就想过来跟你说:禹明跟他父亲的事,错不在他。
”
舒秦感动无言,沉吟片刻,点点头:“顾伯伯和黄伯伯的顾虑,我想我知道了,我也想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相信禹明。
”
黄教授面色一松:“那就好,那就好。
”
顾飞宇说:“我昨天已经接到中间人的电话了。
”
朱雯晃了晃手机,无奈:“他们连我都找过了。
”
顾主任放下水杯:“大概是知道禹学钧现在经不起剧烈的情绪波动,怕父子俩一见面就起冲突。
既想安排禹明跟禹学钧见面,又想让我们提前给禹明做做思想工作,禹学钧到了这个地步,一味瞒着禹明不可取。
但是我和黄教授都没有道德绑架的习惯,这些年我们看着禹明长大,早将他当作我们的亲生孩子,最终要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的意愿。
”
舒秦既担忧又感动。
担忧的是,这件事不知会给禹明带来多大的冲击。
感动的是,尽管不是亲生父母,但顾主任和黄教授给了禹明逾越了亲身父母的关爱和尊重。
她低下头去,思考良久,比原谅别人更难的,是达成与自己的和解。
这是禹明自己的人生,外人无法替他做决定。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当着两位长辈的面,我还是那句话,不管禹明怎么做,我都理解他也尊重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