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春多讶重(2/3)
小钟走出器材室所在的窄巷,到操场的空旷地带伸了个懒腰,转眼望见向阴的墙面,冰冷的天气褪落大半的绿叶,半青半黄的藤蔓依旧攀援着红砖。
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季节的改换足教人伤感。
她与他在那附近接过吻,从身体感受到彼此的灵魂,差点做了。
当时她想的还只是在生命荒唐收尾以前将一切都交给他。
是她变贪心了?还是青春时代莽撞的天真,过分柔软的多愁善感,终究会随雨季的结束,凝结成盔甲般严寒的冷气,变成无趣的大人?
方怡还站在原地望她,抱着球无所事事。
小钟不禁感慨缘分的奇妙。
她的高中真正开始于他出现的那一天。
也是从那天起,无序的生活浮现出眉目,有了一个“方向”。
她像一根弦,无论离多遥远,最初的一端永远系挂在他。
偏偏是他。
不是一个没有代沟、更能同甘共苦的同龄人。
当她听见旁观者探寻她们两人的关系,似乎也被纷乱的问题带入自我审视。
她将如何定义这段感情的开端、存续与意义?想给他什么名分?
这才是不得不说的话。
她去他上课的教室等他。
门开着,她就躲在门外悄悄地听,听到最后,他对学生说:“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些事。
从下周起,学校会安排其他老师继续上这门课。
”
此后,局促的气氛,稀稀落落的询问和告别,大钟出来,讶异地望见她,带上门。
他看了眼手机锁屏的消息和时间,问:“什么时候来的?过来也不说一声。
”
“你不许辞职。
我走,你留下。
”小钟单刀直入道。
“这是你想好的结果?”
“嗯。
”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遮掩。
她们就在众人侧目之中一前一后回到办公室。
他听她说完所有的对策。
最后的总结如下:
“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
说我勾引你,纠缠你,死性不改。
你几次拒绝过,没有动心过。
当晚的情况是你带我出来,为把话说清楚,彻底了断,结果我得寸进尺,做了越轨的事。
我也会写一封检讨交上去。
”
他委婉但坚定地拒绝,“这样的话,你教我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换位思考,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如果我一味推卸责任,甚至联合学校把事情都推给你,这些人会怎么想?他们更愿意相信我们试图掩盖的、举报者说的东西,全是事实。
”
小钟难以否认他的话,但是——
“要保住你的工作只有这么去讲。
”
“工作非要不可吗?”
“好歹一年几个十万,说不要就不要?”小钟不理解他对金钱的淡漠。
把金钱看做账户的数字跟浪费粮食一样过分。
然而,能让他真正挂心的事情本就不多,她是其中一件,钱不是。
于是她换了个劝法,“我不忍心看你千夫所指,风光地来,却惨淡地走。
而且那样讲也没错,我处心积虑勾引你。
”
“事情是我做的。
既然做了,就该料到有这一天。
不要怕输不起,至少我能让你全身而退。
”
“书我会读,我听得出你哪些话是冲动,哪些是冷静思考过的。
”
他却说:“我要是真的冷静,当初就不会想带走你,让你住在家里,现在还在你面前。
我没法保证我讲过的气话不会成真。
”
明知爱与理智相违背,但仍痛苦而清醒地选择了爱。
她那个金鱼小脑瓜想到的事情,他早就更细致地考虑过。
只是他失控了。
他左右不了自己,能左右他、掌控局面的人是她。
她若疯狂,他就随她堕入疯狂的地狱。
她若绝情割舍,他就是忧郁潦倒的弃夫。
至此地步,她原先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似不必再说。
“笨蛋,还来干什么?”他小声怪道,“一出事就该当机立断不要我。
你才应该反过来骂我,从事情里摘干净。
”
小钟一垂眸,正想狠狠反驳,但他的一位同事开门进来,看见小钟尬了一刹,而后说,领导让他过去一趟。
小钟或许也该一起去。
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但走到门口,大钟却要她留下,和同学待在一起。
如果后面有其他人再来找,都不要去。
小钟听话照做,回到教室就找齐朋友,召开紧急会议,群策群力,想办法将眼前的难关渡过,但是一筹莫展。
怎样让吃瓜群众迅速忘记刚出锅还新鲜热乎的八卦?
当然是炮制一个更重磅的。
这要从哪去找?
事发以来,大钟被领导请去喝茶已不是第一回。
但他始终死守唇关,处分悉听尊便,错误都承认,但是更具体的情况,一句都不愿说,问就是事涉个人隐私不愿透露,弄得几位领导就算情感上偏向他,一心想挽救,最终也爱莫能助。
几次三番地请他,与其说是调查情况,不如说是做他的思想工作。
只要他愿意松口,学校也会尽力想办法把事情兜下。
这次请他已经是最后通牒。
如若他仍不开口,学校在查明真相以前,只好将他暂时停职。
大钟早做好准备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会还有个小钟等着他回去照顾,他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讲。
可年段领导不希望他决定得如此干脆,硬是东拉西扯留他到家长会开始。
领导要在年段大会发表讲话,又将大钟一并捎去会场。
领导匆忙之中却疏忽了,让大钟在关注此事的家长面前出现,会惹来更大的麻烦。
年段大会的最后设有提问答疑环节。
两个稀松平常的问题以后,第三个问题就引爆了这枚地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