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逼我去?当初你也这样逼我上琼英,说有多少好处,让我听话,让我懂事。
结果呢?现在你也看到了。
但你根本不知道我这一年半过得多痛苦,每天醒来,想到还要上学,宁可去死。
”
父亲却像全没听进去似的,疲惫又风凉地劝道:“你先消消气,冷静想想,这也是为你好。
”等小钟不再瞪着他,又补充一句,“我看你跟同学没那么糟。
读书有谁不辛苦?你就是从小被家里惯的,一点苦都吃不了。
”
以前父亲这样说时,小钟会选择隐忍,仿佛她若不能忍耐,就坐实父亲所说的“吃不了一点苦”。
但现在她已忍无可忍。
“你为什么总是以为世界是你幻想出来的那个样子,所有人的都该以你为中心,围着你转?对妈妈这样,对我也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到最后却要离开你,这么多年,你竟一点没有反省过?我的未来不需要你来操心,你指示我做的我一件都不会去做,你还是多考虑自己的后路吧。
”
小钟撂下话离开。
父亲找过她这件事,她本来不欲教大钟知道。
然而这怎瞒不住?他见她面色不好,循循善诱地问,一股脑地全问出来了。
她故作轻松地去讲,并将骂了父亲当成今日最大的战果,终于不可避免地变成她扑在他怀里哭。
父亲不会改的,而她所遭受的不幸只得归因于自己,世界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大钟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什么。
问他,他说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什么事?关于她们?嗯。
小钟说那也不是很久。
他看着她莹润的眼瞳不说话,微笑。
她鼓起两腮,假装生气。
他说遇见她的时间很长,长到没有她的日子都变模糊,无味得不值一提。
被哄好的小钟又想睡觉了。
近来她察觉在他身边感到最多的情绪不是“想操”,而是“想睡觉”。
但在以前,睡觉许多时候对她意味着痛苦,就像吃饭对他意味着痛苦,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
每次入睡都像一场会有终点的死亡,短暂的凶杀,污浊的悲伤将她掩埋,将她消解成自相矛盾的破片。
她的一生是收集破片做拼图游戏,拼凑清醒的“意义”。
但他教给她一种相反的可能——抵达清醒的极限,窥测未醒时分混沌的深渊。
他不是魅魔,是温柔的睡魔。
她还想听他唱歌。
声音对捉摸不定的灵魂是更紧密的绳索。
她要系着他,怕在未知的海里流浪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