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2/3)
承受了十八年。
这场生命的降临,到底是福祉还是报应,无人能定夺。
时间留下一片荒芜的遗忘,世人的闲言碎语在这片土地上回荡,而当初开凿这片土地的人,早已销声匿迹。
原来,在许听的世界里,只有时间是带着实感,带着陪伴。
她只有将目光投向自己,才能感知时间的流逝,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
她独自生活的那些岁月,与在母体时无异,外面的嘈杂声响她听不清,是她的母亲为她隔绝了一切。
此刻,江頖才恍然大悟,许听的世界是建立在母亲搭建的桥梁之上。
那条无形的纽带将她悬挂在空中,让她识见草木,遇见河流,让她暂时遗忘时间的刻度,感受这世界的点点滴滴,而非只剩空寂无声的自己。
她像大地一样,包容了一切。
成长教会她的第一件事,便是遗忘——遗忘自身的缺失。
是她自己洞察了一切,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听不见任何声音,读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
是她亲手揭开了伤口,而生命,却在那裂口之上疯狂生长,她与门前那窝鸟群并无二致。
想到这,江頖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他蹲下身,将地上那块泥土捡起,握在手心。
哭喊声终于停止,那扇木门即将被推开。
与门外的喧闹相比,此刻,门内才更像一座医院,或者说,更像一段被盖上白布的婚姻。
江頖的目光紧盯着那扇门,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叹息。
椅子上的老人站起身,古板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脚步急匆匆地往前探去,时间仿佛在她脚下按下了加速键。
佝偻的身躯在门前晃动,沉寂已久的浑厚嗓音打破了男人的焦灼:“这娃娃乖得嘞,不哭不闹。
”
“妈,您先坐着,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男人擦了擦额角的汗,神情关切地将老人扶回椅子。
江頖丝毫未被这声响惊扰,目光依旧坚定地望着那道缝隙。
直到木门被推开,他的眼底才闪过一丝动容。
“同志,我的妻子怎么样了?”门刚打开,男人便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护士摘下口罩,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脸上喜悦参着汗水:“恭喜你,是个女孩。
孕妇目前情况稳定。
”
男人和老人踉跄着后退,几乎要撞在江頖身上。
透过他们的背影,江頖能清晰看见两人脸上的错愕与不可置信,额头上的细汗瞬间凝结成冷汗,男人尴尬地握住老人的双手,嘴角扯了一抹微笑,脸上的表情复杂多变,显得无措又滑稽。
男人假装轻咳了一声:“女孩,女孩挺好的。
”
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挣脱了男人的双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回到木椅上。
这时,产妇被推了出来,她的指尖虚弱地伸向空中,泪水滑落,模糊了丈夫脸上的错愕与冷漠。
手背突然无力垂落,她垂下眼眸,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
刚才,她已经知晓了孩子的性别。
那个红彤彤的小身体,像挂满了福袋般鲜活。
婴儿漆黑的眼睛望向母亲孟莹时,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纽带,似乎还未剪断。
瘦小的手指朝着母亲的方向伸去,嘴角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