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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些。
”安德烈对挡风玻璃说,汽车沿着弯曲的公路绕过一个坡度平缓的凹谷,就像在一只巨大的瓷餐盘边缘掠过,盘子中间盛着一汪池塘和零散的松树,在周围成片的灰色和棕色里,松树犹如擦亮了的火柴,冒出惹眼的绿色火焰。
莱纳把怀里的背包往上拉了拉,下巴搁在上面,安德烈让他准备“在郊外过一晚的东西”,他不太确定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郊外”是有屋顶还是没有屋顶的,于是带了一套衣服、雨衣和毛巾。
“你不会碰巧记得赫尔曼的乡村隐居地在哪里吧?”
“不,我被塞在货车里,全程都是。
”
“他的房子周围有什么?”
莱纳皱起眉,盯着窗外起伏的荒芜田地,“树。
他有一个很小的花园,房子有两层楼,老式农舍,用木梁和砖头搭的。
”
“谢谢,莱纳,这已经很好了。
”安德烈摇下车窗,只是一道缝而已,冷风像磨快了的刀片一样切进来,带着树脂的清冽气味,“你对他有什么印象吗,这位‘赫尔曼先生’?”
“礼貌。
”莱纳回答,用右手食指逐一去碰左手手指,好像在清点可用的形容词,“病恹恹的,狂热。
”
“狂热?”
“对,他说起斯塔西的样子,就像谈论宗教。
”
安德烈轻轻哼了一声,好像莱纳描述的是一只喜欢闯祸的小狗,轻至中度有趣,尚未达到让人集中精神去听的程度。
他问莱纳是否介意听收音机,没等对方回答就拧开旋钮。
音乐声填满了车厢。
莱纳再次拽了拽背包,头靠在车窗玻璃上。
他不记得自己睡着了,直到关门声把他从不稳定的梦境里撞出来,莱纳盯着外面一动不动的篱笆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汽车已经停下了。
他先留意到布满苔藓的木板,然后才慢慢看到房子的全貌。
一栋小小的木屋,狩猎季节供守林人和业余猎人临时对付一晚的那种。
厚厚的攀援植物看起来随时都能压塌屋顶。
被枯藤遮住大半的窗户里透出摇曳的光,也许是蜡烛,或者火炉。
安德烈不知所踪,莱纳摸到把手,打开车门,把背包甩到肩上。
种类不明的鸟儿突然发出尖厉的鸣叫,莱纳转过身,扫视沉默的树林,除了枯枝和点缀其中的低矮灌木,什么都没看见。
他走向敞开的门,在磨出凹痕的石台阶边缘擦掉鞋底的泥。
这是多余的顾虑,因为木屋甚至没有地板,只有一层压实的干燥沙土。
木屋里装着永恒的傍晚,外面透进来的光线都被发霉的木墙和低矮的天花板吞没了。
确实有一个简陋的壁炉,砖块熏得黑漆漆的,前面摆着一段刨去了树皮的圆木,充当椅子。
坐在上面的除了安德烈,还有一个头发灰白的陌生男人,听见脚步声,两个人都站起来,陌生人戴上眼镜,和莱纳握了握手,没有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