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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之后,王醒回了趟父母家。
那是一套跟文化公园隔河相望,藏在一个自然色千层石假山大门后面的平层。
小区不算特别新,但地段寸土寸金,配套得配得上那个价,住起来方方面面都舒服,然而党丽萍并不安逸。
王醒来的时候,门是保姆开的,党丽萍坐在轮椅里,正在露天的阳台上发呆,根本没察觉到他来了。
王醒喊了她一声:“妈。
”
党丽萍像是吓一跳似的抖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来,一下叫王醒看到了她满脸的泪水,和定睛之后,那种失望而痛苦的眼神。
她大概以为是王昱在喊她。
这是一个朴素的女性,方圆脸柳叶眉,留一头黑色短发,穿一套的米色的带花棉睡衣,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医美和珠光宝气的痕迹。
她看到王醒,表情一下错愕又尴尬,连忙把头扭到另一边,伸手抹了两下脸,然后清了下嗓子,故作正常道:“诶唷……你要回来,也不说一声,我菜都没买呢。
”
说完又一刻不停地冲客厅里喊:“张姐,你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没有?再加两个菜。
”
王醒跟严耕云吃了来的,但她这么忙活,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失态,他也就没阻止,在阳台上的根雕茶凳上坐下了。
党丽萍张罗完加菜,情绪已经收住了一点,她又转回来,但还是有点不自在,便用侧脸对着王醒,强颜欢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公司不忙啊?”
王醒每天都差不多,他们这一行,上下班的界限不明显,国内收市了,但晚上还有欧美市场,要跟和梳理的信息和数据不少,他回家了照样得对电脑。
不过他跟党丽萍说:“还行,过来看看,你腿怎么样了?”
党丽萍的双腿,在葬礼第二天早上起来,忽然就软无力,站不起来了。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冠状动脉供血不足,开了些药,叫多休息,避免情绪激动。
实际上还是那样,但党丽萍骗他说:“好点了。
”
家里什么也没给他,出了事却是他在跑前跑后,党丽萍心里亏欠他,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然而王醒还是了解她的。
这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传统女性,苦了痛了,能忍下的,绝不会吭声。
自强是个好品质,王醒打心底里尊敬她,但是忍耐一切、时刻忍耐,对于本人,却不是一件好事。
人生在世,命运无常,还是得学着松弛一点,王醒说:“好了自然好,没好也就是没好,都不会怎么样,你不要撒谎。
”
党丽萍本来都绷住了,结果被他一句“撒谎”,酸得眼泪又滚滚而下,人在伤心的时候,对于真心的安慰毫无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