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六章 曲别音姿煌(3/3)
吗?连忙跪下道:“皇上,臣妾并非有心之举,还望皇上体谅,不要听公主一个孩童之语。
”
孙清扬在一旁劝解:“皇上,她们本是无心之过,瑾瑜是个孩子,她的话不用当真。
”
瑾瑜却道:“王者无戏言,父皇要她们吹曲,两个人的箫却都出了问题,让父皇所说成了空话,这难道不是不祥之兆吗?”
被瑾瑜闹了这一出,曹、诸两位昭仪就此失了宠,宫里头的新晋妃嫔们,一听永清公主的大名,都惧了三分。
要是妃嫔之间,还能斗个心眼,报个仇什么的,偏永清公主还是孩子,没法与之较真,不然,失宠都是小的,住冷宫都有可能。
皇上平日里再宠妃嫔们,也抵不上他女儿一句甜甜软软的请求。
一看皇后都不用出手,就轻轻松松收拾了几个张狂的妃嫔,众人越发觉得子嗣要紧。
但诡异的是,从赵贤妃和沈美人落胎之后,宫里头连怀孕的人都不曾有一个,于是私下里,就不断有人议论,皇后失德,犯了女诫大忌——妒忌,以至于妨碍了皇上的龙嗣,这话,终于也传进了慈宁宫里。
作为皇上的亲娘,太后在后宫里有绝对的权威,甚至连皇上都比不上。
太后自然就召了皇后去问话,得知真相后,她沉默良久,而后规定:各宫的妃位,三日往坤宁宫一朝,嫔位六日一朝,嫔位以下,十日一朝,平时每日早起都给宫中主位请安。
每逢朔望,由皇后带着嫔位以上的到慈宁宫请安,除妃位以上的娘娘可以留宿皇上外,其他低等嫔御只能去乾清宫的偏殿侍寝。
这晨昏定省都是微调,只多加了一条——妃嫔们平时的吃住和月例发放,都以各宫为单位领用,方便六局一司和二十四衙门做事,也减少人事口舌。
这一下,就在妃嫔间树立起了等级的区别,新人再得宠,位分及不上,也没法把老人踩在脚底下作威作福,要是得罪了一宫的主位,那就会直接影响到平日的生计,那些个低位的妃嫔,就连服侍的人手都是宫里头的主位指派的,要是主位娘娘不让冒头,那服侍之人有的是办法叫新人们侍不成寝。
这样一来,宫里头的新人们再不自恃年轻貌美,安分了许多。
有人怨责太后,当然只敢背地里悄悄地怨责,也有人说,那都是皇后的主意,不过和太后通个气而已。
新人们需要巴结位分高的妃嫔们,那些身份贵重的娘娘也需要她们,毕竟以她们今时今日的身份,许多事情已经不方便去做,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所以收服上几个不起眼的妃嫔,往来于后宫之间,打探消息就很有必要,毕竟各宫对宫人的管束都十分严厉,单纯依靠下人们互通有无,实在知道得有限。
如今,除了皇后要做到不偏不倚,宫里头没有新人穿梭外,几个妃位的娘娘,总有人示好,赔着笑脸。
先前失宠的曹昭仪,傍上了丽妃,诸昭仪和惠妃走得很近,李昭仪同焦甜甜、何宜芳两位昭仪抱团,更有一些美人、选侍,同这些昭仪打得火热。
赵瑶影自滑胎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除开与皇后、几个府邸的老人还有话说外,对其他人说话,十句都不回一句,久了那些个妃嫔,也就不再扰她清净。
刘维是说话夹枪带棒,她要看顺眼的,怎么都行,看不顺眼的,贴上去也没好脸,所以反倒是清心寡欲的徐澜羽更让她看重,两人常结伴到慈安宫敬太妃那儿去。
敬太妃张婉玉是英国公张辅的幼女,虽然膝下无子女,当初却也按勋贵之女免了殉葬,比她们大不了几岁,性子清冷,又是行伍世家出身,倒与刘维和徐澜羽都能说上几句。
宫里头最冷清的,就是永安宫宁婕妤的同顺斋。
永安宫一直没有主位,宁婕妤虽说住着同顺斋里头,就和一宫之主似的自在,李昭仪还是婕妤的时候搬了进去,虽说居了主位,却和她同为婕妤,因她是皇上还在做太孙时的旧人,虽因年老色衰失了宠,也得敬她三分,各自还算相安无事,等李婕妤变成了李昭仪,行事张狂、轻慢,宁婕妤还要每日到她跟前请安,两人就起了冲突。
说来事小,无非是宁婕妤请安的时候,态度不够恭敬。
当然,宁婕妤也觉得委屈,她曾孕有龙嗣,又是府邸跟过来的老人,就算不得宠,宫里连皇后也会给她三分薄面。
这么些年,她总是绕着是非走,以求独善其身,偏李昭仪当上一宫主位,要拿她做伐立威,说什么不够恭敬,无非是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想着自己将来的处境,她也不反抗,照李昭仪所说,再度施礼。
一而再,再而三,泥石性子也激起了火,况且宁婕妤旧日里,本是个心思缜密的。
竟然拂袖而去,要找皇后评理。
这还得了,李昭仪哭得梨花带雨,苦求皇上主持公道。
恰巧遇上瑾瑜在乾清宫让朱瞻基教她画画。
听了李昭仪的哭诉,她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看着朱瞻基不解地笑道:“怎么宫里头的事情,现在要父皇做主了吗?”
她不喜欢李昭仪,人人都说李昭仪长得像她母后,在瑾瑜看来,她那张心形小脸和母后的鹅蛋脸相比,就是没福没气量的刻薄相,比母后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不过如同宫人们私下说的,会惹父皇怜惜而已。
正被李昭仪哭得心慌意乱,朱瞻基一听瑾瑜此言,如释重负,吩咐内侍:“李昭仪的事,朕也听得糊涂,你们扶她下去,或是皇后那里,或是几位妃子那里,让她们帮着断断官司。
”
李昭仪不找她们,就是忌惮宁婕妤也是府邸出来的老人,皇后和四妃不看僧面看佛面,绝不会让她落了好去,说不准还会怪她小题大做,一听皇上这话,收了泪,失望而去。
宁婕妤知道是永清公主帮她说话,心里存了几分感激,她擅长做点心,就常叫宫人把她做的一些点心送到坤宁宫去,由皇后让人验过,再端去给两位公主。
因为考虑到是小孩吃的点心,她只放很少的糖,有时也不加什么油,所以孙清扬也很喜欢让瑾瑜和瑾英当零食吃,连太子朱祁镇,有时过来了,也会吃上两块。
李昭仪竟然就盯上了,买通了宁婕妤跟前的人,偷偷下了泻药在里面,这样公主她们吃了,会以为是宁婕妤的食物不干净,厌僧于她。
没了皇后、公主撑腰,看宁婕妤还能得意到几时?
这是永宁宫端木堂丁美人,还有她跟前大宫女锦画出的主意。
锦画自到了她的永安宫,百般奉承,所以李昭仪就收了折腾她的心思,只罚了两个月的月例,还调到了自己跟前当贴身的宫女。
锦画最懂她的心思,说这样对公主她们没什么坏处,只是拉两回肚子,却能狠狠打击宁婕妤。
丁美人盼着宁婕妤倒了,她好上位。
谁知瑾瑜的身体差,这一拉起肚子来就没完没了,人都瘦得脱了形。
皇后就抽茧剥丝,查到了李昭仪这里。
皇后最恨有人拿孩子下手,立刻把宁婕妤迁到了万安宫的宜兰殿,封了永安宫,半年不许李昭仪进出。
这还是因为锦画供词说是丁美人出的主意,她家主子并不知情才没重罚李昭仪,丁美人因为位卑权小,身边的人是李昭仪派下来的,不向着她,她说冤枉也没有人信,加之以后还要靠着李昭仪吃饭,就顶了缸,受了十下杖刑。
锦画因为是宫女,就打了二十。
经过此事,李昭仪乖多了,知道公主那儿是绝对不能惹的。
事实上,她想不乖也不行,她正禁足呢,只盼着皇上能够想起永安宫里,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自己,怜惜一二,早些解了宫禁。
一更天刚过,永安宫回廊下的宫灯掌起,却不似平日里千光百转的莹亮,只寥寥地点了几盏。
李昭仪坐在空荡荡的永安宫中,听到窗外落雨的声响,淅淅沥沥,她想推窗瞧一瞧,却发现几扇鱼戏莲叶的窗棂和朱红的大门一样都上了锁。
她是彻底被软禁在了这永安宫中。
她坐在倚窗的大榻上,看着大殿中飘荡的烟罗纱幔发呆,听见门响猛地回头——她那张素白的脸,吓得刚进门的锦画险些将手中的食盒掉到地上。
“娘娘——”锦画一手掩了怦怦直跳的胸口,赔笑道,“您坐这儿干吗,怎么不让她们点灯呢?”
她不回答,只看着锦画问:“皇上呢?”
她如今只信锦画,锦画为她挨了二十大板,拉了丁美人顶缸,上回的计策失败,只怪自己运气不好。
所以锦画的伤才好,李昭仪就派她到乾清宫里去寻皇上,讲一讲自个儿的冤枉和苦楚。
如今,在永安宫里,也只有机灵的锦画能够买通关节溜出去。
就这,还要了她两只赤金的手镯给守门的内侍。
锦画把汤药放在桌上,点了灯过来扶起她,掀开白瓷青花的汤盅,冒出热气袅袅的白烟,倒了半盏递给她,喜滋滋地道:“您看,皇上一听您受了委屈,特地命人煮了,让奴婢带回来给您,让补补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