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三翼悲歌(1/3)
斡难河的沙砾打在铁木真脸上时,他正在擦拭苏鲁锭长枪。
枪头的狼首雕纹映出他充血的眼睛,仿佛有两头困兽在其中撕咬。
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马嘶,那是札木合的十三部联军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孛儿帖将最后一块熏肉塞进他的皮囊,羊皮手套上还沾着未干的血——今早她亲自为受伤的斥候剜出箭头。
“别总想着死战。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帐帘,“你还有一万两千名兄弟,还有我。
”
铁木真抬头望她,发现她昨夜新梳的发辫已有些凌乱,鬓角还沾着点草药汁。
他想伸手替她拂去,却看见自己掌心的老茧擦过她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灰痕。
“如果我败了……”
“不会败。
”她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包塞进他手心,“这是诃额仑夫人的护身符,她说能保你平安。
”牛皮小包里装着碎银、狼毛和母亲的一缕白发,铁木真忽然想起九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将他藏在羊毛车里,自己面对泰赤乌部的追兵。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者勒蔑掀帘而入,腰间的弯刀还在滴血:“大汗,札木合派人送来了‘礼物’。
”
所谓“礼物”是个巨大的木笼,里面蜷缩着几十个少年——都是各部首领的质子。
木笼四角插着狼牙旗,旗面上用鲜血写着:“铁木真不降,质子尽屠”。
铁木真认出其中一个少年,那是弘吉剌部酋长的幼子,三个月前曾在他帐中喝过马奶酒。
孩子脸上有道新鞭痕,却咬着牙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他腰间的狼首匕首。
“大汗,救我们……”另一个少年终于哭出声,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两道痕迹。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者勒蔑握紧刀柄,指节发白:“札木合这是逼我们决战!不如先杀了他派来的使者——”
“慢。
”铁木真抬手阻止,目光扫过木笼里的孩子,“把使者带进来。
”
札木合的使者是个瘦高的乃蛮人,脸上涂着象征死亡的蓝色油彩。
“我家安答说了,”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马嚼子,“只要您自缚双手去他帐中请罪,这些孩子可以免死。
”
铁木真盯着对方腰间的札答兰部腰带,上面绣着的狼鹿图腾已有些褪色。
他想起十二岁时,札木合曾用这条腰带给自己包扎伤口,那时他们都说要做一辈子的安答。
“回去告诉札木合,”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铁木真不会用兄弟的命换自己的活。
但如果他敢动这些孩子一根头发——”他猛地抽出苏鲁锭,枪尖刺破使者的耳尖,“我会让他的十三部血流成河,连骨头都喂不了狼!”
使者连滚带爬地逃走,木笼里的少年们却忽然安静下来。
那个弘吉剌部的孩子擦去眼泪,抬头望向铁木真,眼神里有恐惧,也有一丝隐约的敬佩。
深夜的中军帐里,十三名千户长围坐成圈,牛皮地图上用石子标出十三翼的布防。
木华黎指着左翼的沼泽地:“这里是札木合的兀鲁特部,擅长沼泽战,我们的骑兵进去就是死路。
”
“那我们就走中路!”博尔术一拳砸在地图上,“就算死,也要死在札木合面前!”
帐内响起轰然应和,唯有铁木真沉默不语。
他盯着地图中央的“狼齿谷”,那里地形狭窄,只能容千人并行,却直通札木合的主营。
三十年前,他祖父俺巴孩汗就是在这里被塔塔尔人伏击,钉死在木驴上。
“大汗,您在想什么?”者勒蔑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铁木真抬头,看见众人眼中燃烧的战意。
孛儿帖站在帐角,正用匕首削着箭矢,木屑落在她脚边,像撒了一地的碎骨。
“我们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帐中回荡,像块扔进冰湖的石头,激起一片哗然。
“退?”博尔术跳起来,“您要学懦夫逃跑?”
“不是逃,是保存实力。
”铁木真抓起一把石子撒在地图上,“札木合有三万大军,我们只有一万二,硬拼必败。
但狼齿谷地势险要,我们可以退守那里,消耗他们的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