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朱砂蚀骨照寒窗(下)(2/3)
‘盗卖田宅’、‘典卖田宅不明’诸条!熟记条文仅是入门,更要深谙其意,明辨真伪,于纷繁口供、杂乱证据中抽丝剥茧,直指核心!此乃‘治理’之始!”
“治理…”李明喃喃重复着这个沉重的词汇,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被朱砂层层浸透的卷宗上。
那些冰冷的条文、那些鲜红的批语、父亲那行倔强的结案陈词…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了“县令”二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那不仅是官袍上的补丁和案头的清粥,更是无数百姓的身家性命,是游走在律法条文与现实泥沼之间的如履薄冰!是一种在权力的重压下,以微薄之力维系一方公正的、近乎悲壮的担当!
“看这判词,”李承宗的声音将李明从震撼中拉回,他指向卷宗最后一行用馆阁体工整书写的判语:“**依律,田产归乙户所有。
甲户所控不实,念其家贫,免于责罚,着里正善加劝导息讼。
**”
“此判,依律而断,铁证如山。
然,”李承宗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甲户虽败诉,却免于责罚。
何也?非为枉法,乃因‘治理’之道,非仅明刑弼教,更在‘安民’!甲户失田,若再受杖责,必怀怨怼,或流为盗匪,或举家离散,岂非徒增地方之乱?故,判词之中,须刚柔并济,既彰律法之威,亦留劝善之机,方为牧民之道。
此中分寸,存乎一心,非律条可尽述也!”
“刚柔并济…存乎一心…”李明咀嚼着这八个字,再看向那份卷宗,看向那行刚正的判语,心中豁然开朗!冰冷的律法条文,在父亲手中,竟能化作如此充满人性温度与治理智慧的利器!这已远超松鹤斋中那些关于“仁义道德”的抽象探讨!这是真正滚烫的、带着泥土气息和血泪重量的“学以致用”!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沉寂。
只有窗外北风卷过枯竹的呜咽,愈发凄厉。
廉价的青石砚里,那池浓稠的朱砂墨汁,在清冷的空气中渐渐失去了光泽,凝结成一种暗沉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紫黑色。
刺鼻的铁锈腥味混合着墨臭,无声地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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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宗不再言语,只是重新坐回书案后,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柄暗红色的戒尺光滑的表面。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望着庭院中那几竿在狂风中不屈摇曳、却终究难敌寒冬而枝叶凋零的枯竹,眼神悠远而沉郁。
一种深重的疲惫,如同无形的枷锁,沉沉地压在他挺直的脊背上。
李明依旧端坐在书案前,面前是写满了稚拙馆阁体的毛边纸,耳边依旧回荡着父亲那金声玉振的雅言示范。
然而,他所有的感官和心神,都被书案另一端那份饱经朱批、血迹斑斑的旧卷宗所占据!那些层层叠叠的鲜红印记,如同无数双来自权力高层的、冰冷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父亲那行在血色荆棘中倔强生长的墨字判语,则如同一盏微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