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并未带来暖意。
灰蒙蒙的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湿冷的空气饱含着昨夜暴雨的腥气,沉甸甸地弥漫在陈家村的上空。
地面上,浑浊的泥浆覆盖了一切,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像一片巨大的、污秽的沼泽。
那撕裂灵魂的嗡鸣与剧痛已经退去,但烙印在脑海深处的冰冷铁律,却如同烧红的烙痕,时刻散发着灼人的恐怖余温。
死寂并未持续太久,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陈家村瞬间炸开了锅!
“哐当!”
“吱呀——”
“砰!”
一扇扇紧闭的、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兽群,从各自低矮的土屋里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他们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头发或衣襟,仿佛想把脑子里那凭空多出来的、冰冷坚硬的东西抠出去!
短暂的、死一般的凝滞后,惊恐的声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柱子!柱子!你脑子里……是不是……是不是也……”一个裹着破棉袄的妇人,脸色煞白如纸,死死抓住旁边一个同样惊惶的汉子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叫柱子的汉子,眼神涣散,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发出嘶哑的声音:“……二十……二十年……献……献……”
“处子!贞洁处子!给山神老爷当新妇!”旁边一个干瘦的老头猛地接上,浑浊的老眼瞪得滚圆,布满血丝,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对不对?是不是这个?!”
“对!对!就是这个!”又一个妇人挤过来,脸上涕泪横流,带着哭腔嘶喊,“山神怒!村毁人亡!山神老爷发怒了!规矩!规矩来了!”
“老天爷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壮年汉子抱着头蹲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昨天!昨天谁知道这个?!谁他娘的听说过这种规矩?!”
“没有!绝对没有!”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后生,脸色惨白,拼命摇头,眼神里全是无法置信的惊骇,“我爹死前都没提过!族谱里也没写过!这……这规矩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可……可我们脑子里……”先前那妇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都记得!都记得清清楚楚!跟刻在石头上一样!二十年!处子!新妇!山神发怒!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
恐慌如同瘟疫,在湿冷的空气中飞速蔓延、传染。
村民们像一群被无形的恐惧驱赶的羊,挤在泥泞的村道上,互相拉扯着,推搡着,急切地、惊恐地、一遍又一遍地互相询问、确认。
“你也是?”
“你脑子里也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