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后一课(2/3)
恒的期许?是不染哀怨的平和?也许两者皆有吧。
他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低缓却异常清晰,打破了近乎凝固的空气:
“无名。
”他叫我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音节,像是一把钥匙,骤然打开了积蓄在我心头汹涌如海的悲痛闸门,泪水再也无法控制地滑落我的脸颊,滚烫地灼烧着皮肤。
“还有柏拉图。
”他转向旁边那位以意志强大着称的学生,“你们俩个……在这一切之后……”苏格拉底的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像是在寻找一条链接现世与冥府的信道,“要帮我和……你们的师母说……”
提到“师母”——珊西帕,那个以其暴躁却深情守护丈夫的女人——苏格拉底的语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种极其深沉的、混合着歉疚、无限的爱意与不容置疑的决绝的声音,是他平时谈论哲学问题时未曾流露过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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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死了,”他一字一顿,仿佛要把每个字烙进我们的灵魂,“死了就是死了。
”
这个重复并非强调事实,而是一种深切的慰藉和嘱托,一种对身后“挂念”力量的洞察与警告。
“让她,”苏格拉底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恳切的力量,“切莫要挂念我。
”
接着,他那饱含智慧的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还有……我……对不起她。
”这句话异常艰涩地吐出,像投入深井的石子,激起了我们心中无声的巨澜。
我们知道,这并非是为那场牢狱之灾或今日的死刑道歉,而是为他身为“探询真理的漂泊者”,一生追随理性而未能给伴侣安稳富足生活的隐痛而感慨。
这极富人情的坦诚,在此刻听来,直击每一个柔软的心房,让一直努力克制的柏拉图也猛地低下了头,手指用力扣进了自己的掌心,肩头无声地抖动起来,试图压抑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泣。
短暂的沉默后,苏格拉底的眼神再次变得无比锐利。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移动着已然被寒冷侵袭的手(毒芹的效力正在从足部开始剥夺他的生命)。
手指没有指向遥远的星空或无形的灵魂,而是指向了我——我单薄胸膛的中心,正猛烈跳动的位置。
指尖带着一丝将逝者的冰凉和难以言喻的重量,深深压住了我的心口。
那一下触碰传递的不仅是冰冷的指骨,更是某种灵魂的、炽热的震颤——那是哲人最后对尘世灵魂最炽热的重力一击,意图将哲思烙印在我们的血肉之上,随血脉喷张涌动不息。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带着前所未有的庄严与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哲人石凿入了我们的核心:
“记牢了!”他用力一戳我的心口,“我生命最后要留给你们的一切皆在于此。
无名!柏拉图!所有在倾听的人们……你们要知晓——”
他似乎使出了最后的气力汇聚成一句浓缩了他一生执念的警言——那既是对死亡的总结,更是对生者的启示:
“永恒的生命,绝非祝福!”他眼光如炬,直视着在场每一双含泪的眼睛。
紧接着——
“是无尽的诅咒啊!!”
“听着,”他的声音转弱,带着回光返照的、临终前极度明晰的理智,“永恒存在的价值不在其存在的‘长度’本身,而是——活得正当。
重要的不是活着一时一刻,而是每一刻皆活得像人,合乎那至高的理性与美德!……无名啊!活得正当……务须如此啊!”
这句呼唤着灵魂的呐喊如重锤般击打在每一个人的心灵上。
这不仅仅是对虚无缥缈永生的彻底抛弃,更直指他以身殉道所扞卫的最高哲学使命——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永恒的长度,而在于其每时每刻所具备的、合乎理性与美德的“正当性”!这个道理是他以最深刻生命的形式去揭示且证明的铁律。
这最后的教诲落地生根,苏格拉底耗尽了气力。
毒酒的麻痹感已经完全支配了他的身体。
柏拉图已跪在榻前,身体如崩裂的山崖剧烈地抖动着,紧攥着我衣袍的手指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