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上了(2/3)
箭矢破空。
第一支箭,竟是我投出的。
箭镞“叮”一声没入壶心铜锁的锁眼。
就在这一瞬,大厅一侧巨大的素面屏风骤然亮起!柔和的光晕如水银泻地,屏风上清晰地投射出两个并立的人影轮廓——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这还不算完。
那剪影旁,竟如走马灯般,飞快地掠过一幅幅画影!有我在灯下凝神研究机关图谱的侧影,有我对着图纸某个精妙处忍俊不禁的笑靥,甚至……还有那次我气急败坏,指着范行鼻子骂他“榆木疙瘩不开窍”时的凶巴巴模样!
画影惟妙惟肖,一笔一划都透着作画者隐秘而专注的目光。
每一幅都像一根细针,扎在我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满堂宾客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惊叹。
范行整个人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只余下脖颈和耳朵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
一片喧闹里,范母得意地凑近范家主,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我耳中:“老头子,你瞧见没?我就说他俩有戏!”
屏风的光影流转,映着范行呆若木鸡的侧脸,和无名、少司命在角落饶有兴味的目光。
少司命嘴角噙着笑,轻轻碰了碰无名的手臂。
初冬的暴雪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机关城。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鹅毛般的雪片被狂风裹挟着,疯狂抽打紧闭的门窗,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白。
“哎呀!”范母一拍大腿,声音在堆满各式半成品机关零件、弥漫着桐油和金属冷香的巨大仓库里显得格外响亮,带着一种夸张的懊恼,“瞧我这记性!怎么把钥匙弄丢了!”她隔着厚重的铁门喊道,那声音穿过门缝,被风雪撕扯得有些模糊,“库里暖和,灯油也够!你俩先慢慢修着那几只能传讯的机关鸟!不急,不急啊!”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串刻意放重的、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我和范行面面相觑。
仓库里唯一的光源,是角落一盏光线昏黄、忽明忽暗的旧式油灯。
灯芯似乎快燃尽了,火苗微弱地跳动,将我们两人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堆叠如山的巨大木箱和蒙尘的铜铁构件上,幢幢如鬼魅。
角落里,半筐尚未完工的机关鸟骨架沉默地堆着,金属关节在昏暗中泛着幽冷的光。
范行低咒一声,手忙脚乱地在工具箱里翻找备用灯芯。
我裹紧了外衣,寒意依旧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那些冰冷的金属鸟,最终落在一只翅膀半展的鸟身上。
昏暗中,那靠近躯干的翅根内侧,似乎有些异样。
凑近些,借着那摇曳欲灭的灯火细看——平滑的金属面上,竟用极细的刻针,刻着两个尚未完成的小字:“送给……”
“范行,”我下意识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这鸟……”
话没问完,仓库深处传来范行一声短促的低呼:“找到了!”紧接着,“噗”的一声轻响,灯芯被换好,一团温暖明亮的橘黄色光晕骤然在仓库中心扩散开来,瞬间驱散了浓重的阴影和寒意。
光明的降临,也清晰地照亮了范行手中那个刚刚被他从旧灯座上拆解下来的东西——那灯座造型古朴,中空,内里结构精巧,分明是一个半成品的首饰盒,只缺了盒盖。
此刻,那未完成的盒盖正被他紧紧捏在手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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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黄的光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出那抹迅速蔓延开的、无法掩饰的绯红。
他不敢看我,目光死死钉在手中的铜片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精细刻刀和小锉。
仓库里只剩下刻刀刮削金属的“沙沙”声,细微而持续。
他低着头,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在进行一项关乎生死存亡的精密操作。
锉刀的走向渐渐清晰,竟是在模仿我发髻上常戴的那支墨玉簪的流畅线条。
心口像是被那光晕烫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攥住了。
我默默地从随身携带的小囊里,抽出一缕坚韧的墨家特制丝线。
指尖捻着线,走到他身边,俯下身,轻轻拿起盒底。
没有言语,细密的针脚开始在冰冷的金属底板上游走,勾勒出两个彼此紧密咬合、严丝合缝的齿轮轮廓。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
当他终于放下刻刀,将雕琢好的簪形盒盖轻轻覆上;当我的最后一针落下,线头咬紧。
我们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抖,合力按向盒盖中央一个极其隐蔽的微小凸起。
“咔哒!”
一声清脆悦耳的机括弹响。
盒盖应声弹开,一抹鲜艳的红影从中疾射而出!竟是一只仅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青铜机关燕子!它口中,衔着一根细细的、在灯光下泛着柔光的红线,绕着我和范行轻盈地飞旋了一圈,最终稳稳地悬停在我们之间,精巧的喙微微开合,仿佛在无声地歌唱。
那根红线,在暖黄的光晕里轻轻摇曳,像一道无声的符咒,将空气里弥漫的桐油味、金属冷气,都染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令人心慌意乱的甜。
机关燕子悬停的红线尚未落下,仓库沉重的铁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道缝。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子,“呼”地灌了进来,瞬间吹散了仓库里那点令人窒息的暖意。
“雪停了!快出来透透气!”范母的声音在风雪声中显得格外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和范行几乎是同时惊醒,像两个偷糖被抓的孩子,手忙脚乱地分开。
那点因机关燕和红线而滋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冲得七零八落。
他猛地背过身去,假装收拾散落一地的工具,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括。
我则迅速低下头,指尖下意识地拂过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已被他飞快地套上了一个东西。
冰冷、坚硬,带着新鲜打磨后的金属棱角。
低头一看,竟是用那半枚玄鸟青铜齿轮改成的、线条粗犷又别致的手链。
齿轮的缺口处,被他用一小截柔韧的墨线巧妙地缠绕固定,竟成了独一无二的锁扣。
玄鸟残缺的翅膀,此刻正贴着我腕间的脉搏,随着心跳微微起伏。
范母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精准地扫过我手腕上的新饰物。
她没说话,只对着随后踱步过来的范家主,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偷偷比划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成”字手势。
嘴角那抹笑意,压都压不住。
范家主依旧板着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听不出喜怒。
可就在第二天清晨,他直接丢给范行一个任务,声音依旧硬邦邦,内容却石破天惊:“把林姑娘带来的那份墨家机关术图谱,录入家族秘库核心卷宗。
要快,不得错漏一字一图。
”
范行猛地抬头,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而我,站在回廊的阴影里,听得清清楚楚。
录入范家秘库核心卷宗?在机关城,这无异于昭告天下,承认了持有者未来女主人的身份!冰冷的齿轮手链贴着皮肤,那玄鸟的翅膀仿佛突然有了生命,灼烫起来。
黄昏降临,机关城外高耸的塔楼上,那些沉寂多日的巨大玄鸟青铜灯,一盏接着一盏,次第点亮。
温暖的、巨大的光晕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