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露出半截红头绳——是步鹰刀鞘上的那圈，现在却成了这畜生的书签，系在本黄色封皮的书上，封面上印着"大东亚共荣"。

     粮仓外的警报声撕破了夜空。

    燕彪扛起昏迷的张奶奶往后门冲，棉裤被粮囤的木刺勾住，撕开道口子，冷风灌进去，像揣了块冰。

    他听见燕双鹰在后面扔手榴弹，爆炸声里混着日军的惨叫，还有粮囤倒塌的轰隆声——那些抢来的粮食正顺着雪坡往下滚，在月光下像条金色的河，流向关东山的深处。

     回到密营时，张奶奶的身体已经凉了大半。

    燕彪把她放在火堆边，解开她的棉袄，发现里面藏着块桦树皮，上面用鲜血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鹰——是步鹰的样子，翅膀张得很大，像要护住整个关东山。

    老人的左手攥得死死的，掰开后里面是半块玉米饼，饼上的牙印很深，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爹，她手里的饼......"燕双鹰的声音发颤，"是步叔叔给她的那块，发霉的那块......她一直没舍得吃......" 燕彪把半块玉米饼放进张奶奶的怀里，又把那块画着鹰的桦树皮塞进她的棉袄。

    他往火堆里添了根粗木，火苗舔着木柴，爆出的火星落在老人的脸上，像给她盖了层金粉。

    怀表在胸口突然硌了下，他摸出来看，表盖内侧的"冬至"二字终于刻完了，刻痕里的血粉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像关东山的土地在呼吸。

     第二天清晨，日军的飞机掠过密营上空时，燕彪正在给张奶奶挖坟。

    冻土硬得像铁，镐头下去只留下个白印，震得他虎口发麻。

    燕双鹰用刺刀帮忙刨，刀尖崩出了好几个豁口，少年突然"啊"地叫了声——刺刀捅到块硬物，挖出来看是块步枪零件，上面的蓝漆还没掉，是步鹰那杆老猎枪上的，不知怎么被雪埋到了这里。

     "埋在一起吧。

    "燕彪把步枪零件放进坟坑，又把怀表掏出来，打开表盖让阳光照进去，"让他们做个伴，在底下也能说说话。

    "他的手指在表盖内侧的鹰形刻痕上摸了摸，那里的血粉已经和铁皮长在了一起，像块永远擦不掉的印记。

     飞机的轰鸣声远了，林子里的雪开始化，滴滴答答落在坟头，像在哭。

    燕彪往坟上插了根桦树枝，树枝上绑着那块画着鹰的桦树皮，风一吹，树皮就轻轻摇晃，像步鹰在点头，又像张奶奶在笑。

    怀表在怀里轻轻响着，滴答，滴答，混着融雪的声音，像关东山的心跳，在冻土下倔强地搏动。

     燕双鹰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着黑风口的方向——那里飘着股黑烟，是日军的粮草库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西坡那片永远红透的枫叶。

    少年的眼睛亮得像星："爹，你看！火起来了！是步叔叔说的，雪化的时候......" 燕彪望着那片火光，把怀表紧紧按在胸口。

    表盖内侧的"冬至"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刻痕里的血粉仿佛活了过来，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变成股滚烫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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