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2/3)
儒家的独尊地位,就算是大受打击了?
记入国史只是开胃菜,既然大儒自己都签字确认了这一场辨经的结果,那天子当然要竭尽全力,好好宣传一波辩论中你来我往的精妙交锋——喔,当然,宣扬的关键不在于胜负,实际上辩论的胜负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整个往来的过程中,儒生们无法掩饰的尴尬、踌躇、无言以对;在这种时候,你没有说什么比说了什么更为要紧,而你无法回答的那些问题,终究会成为尖锐的毒刺,深深刺入儒学的肺腑。
金身是不容破坏的;一旦完满无缺的形象破碎,后人就再也无法弥合。
于是儒学辛苦构建的神性,独尊于一术的地位,从此就要摇摇欲坠、支离破碎了。
对于皇帝来说,这个结果实在非常好,非常完美,非常符合预期。
他尚且无意于清洗儒学(毕竟人家确实好用),但有鉴于历史的惨痛教训,肯定要为儒学添点佐料,好好宣传宣传它们此刻的窘迫困境,为将来反制儒学的神圣性做准备——圣人?一个完美光环已经被彻底打破的学说,能够养得出个什么圣人?
没有圣人就凝聚不了意识形态狂热,凝聚不了狂热就是路边一条。
只要完美的假象破碎,被迫限于自我证明的困境;那将来举国上下跟随王莽一起发狂的风险,至此便算消磨了个九成。
而皇帝扪心自问,觉得他高瞻远瞩、举止得力,事为之防,曲为之制,为后世子孙考虑得也真是至矣尽矣,无以加矣了。
朕躬,有德啊!
不过,现在是死鬼老登和疯批方士在侧,实在没有称心如意的人可以及时接梗,拼命开舔,为皇帝博取足够的情绪价值。
所以天子只能略带遗憾的四处环顾,以此踌躇满志的睥睨,稍稍发泄胸中的豪情,充分沉醉于自己的深谋远虑——
然后,穆姓方士忽地开口了:
“还请陛下留意。
如今的辩论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真正的功夫还在题外。
”
他停了一停,又道:“有的事情该做还是要做的,不能指望一劳永逸。
”
归根到底,一次辩论可以决定什么呢?
当然,当然,儒家如今的表现过于拉胯,暴露出来的缺陷过于明显,估计此役之后,威信将大大受损,独尊地位也是风雨飘摇。
但儒生终归有的是人力,也有的是精力,是完全可以熬得下去的,等到时间久远,记忆模糊,大不了就势发动岁月史书,再给将事实扭转为自己喜欢的模样——宠爱方士欺压儒生的暴君,满嘴胡说打击异己的佞臣,祖龙的模版现成就有,改改直接就可以用了嘛。
说到底,斗嘴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杀人倒是可以内外兼治,治成标本,但碍于现实,又实在不好多用。
所以斗嘴之后,还不能不直面最繁琐、最细碎,最不能逃避的麻烦工作,以此扩大战果——这也正是先前穆祺再三强调,已经明确解释过的事情。
当然,这样的工作恐怕是并不怎么会让人愉快的,所以皇帝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了一下,刚刚神采飞扬的得意面色略微暗淡,仿佛当头一棒,立刻就有了嘻嘻不出来的错觉。
穆姓方士没有看出这点变化,或者说他及时看出了这种变化,也根本不会理会。
他只是重复道:
“陛下应该清楚,这个选择根本不可避免。
”
先前辨经辩得昏天黑地,儒生们虽然节节弃守节节败退,但有一句话绝对没有说错——儒学的神圣性就是和皇权的神圣性高度绑定的,你要采取措施开启民智攻击儒学神圣性,就不能不伤及皇权的神圣性;不存在什么精准下药,只伤老鼠不伤玉瓶,在神性这个问题上,老鼠就是玉瓶,玉瓶也就是老鼠。
既要又要,永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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