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烛泪淬心(3/3)
玉妍顿了顿,欣赏够了魏嬿婉僵硬的跪姿,才续道:“罢了,本宫已乏得很,没兴致用这些了。
贞淑,赏你了。
”
贞淑应声上前,面无表情地端走了银碟。
“不过嘛…你这差事,终究是没办好。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
夜里警醒些,替我捧着这烛台守夜罢。
”
魏嬿婉低低应了声“是。
”
烛台入手,双膝再次砸在金砖上,她紧紧捧住烛台支柱,高高擎起。
烛火骤然靠近,跳跃的光焰映亮了苍白汗湿的脸颊。
金玉妍颇为满意这景象,翻了个身,只留一个裹在锦被里的背影,声音模糊地传来:“樱儿,好生擎着。
本宫若半夜醒来,见烛火灭了,或是晃得厉害…你知道的。
”
啪嗒!
一滴滚烫粘稠的蜡油。
“唔!”魏嬿婉浑身猛地一颤,牙齿深深嵌入下唇,才将那一声痛呼死死压回喉咙。
她不敢松手,更不敢甩动,只能硬生生承受。
那滚烫的蜡油迅速在皮肤上凝结,形成一小块硬痂,死死黏在皮肉上。
啪嗒!
又是一滴!
金玉妍似乎并未睡熟,那摇曳的烛影投在她面前的纱帐上,她不耐地哼了一声。
在这无边的死寂与钻心的痛楚中,魏嬿婉的思绪反而被逼迫到了极致。
眼前跳跃的烛焰,渐渐与记忆中长春宫内殿的阳光重叠…
“内务府报上来的蟹价,倒比上个月又涨了三成?这个数目,莫说吃蟹,便是采买三船预备着发放各宫奴才的秋日棉袄,也尽够了。
库里存的冰,还够支应多久?…蟹这东西,离水便死,死蟹又最易生变。
告诉他们,采买分作三批,隔五日送一批进宫,既免了堆压损耗,也省了冰耗,银子自然就省下了——这点子事,也要本宫亲自掰开揉碎了说?”
“重阳糕的用度,怎么亦比去年多了这些许?你们如今愈发会当差!银丝蜜糖、松仁、胡桃、新糯米……哪一样不是宫里秋日库里有的?便是添了些应景的菊花瓣儿,也不值这个数。
去查,查细账,单子列明白了,再让他们重新核一遍呈上来——该有的分例,一样不能少;虚浮的耗损,一分也不能认。
”
魏嬿婉捧烛的手腕猛地一沉,一滴滚烫的烛泪正正砸在她左手虎口上。
恍然明白,账册之外的无形之账。
明面上一份,应对盘查;内里还须藏着一份,记下真正不可示人的关节。
虚耗浮报,便如那烛泪滴落,烫手又留痕。
“…各宫冬衣的料子银子批下去了,江南织造、苏州府、江宁府,三处的报价单子,可都细细比过了?同等的云锦,差价竟有百两之巨?炭例的折银…”
那声音忽远忽近,与手背上不断增添的灼痛感交织在一起。
又一滴烛泪滚落,不偏不倚,正滴在先前的血痂旁边。
魏嬿婉死死盯着烛芯,那小小的火焰深处,仿佛燃的是长春宫的案头,映照的是皇后的侧脸,也映照着账册上密密麻麻、却暗藏乾坤的字迹。
三批采买,防的是物损,更是人心贪渎;二色账本,掩的是虚耗,保的是要害关节;三地比价,压的是虚高,立的是规矩方圆;四六分例的炭银,更是深谙人情世故,恩威并施的驭下之道。
皇后口中那些看似只言片语的敲打,内里全是千钧之力。
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细小的灯花,映得魏嬿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星芒。
却已非泪光,倒像是从这灼痛与煎熬深处,淬炼出的一点冰冷坚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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