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寒枝同根(权谋线)(3/3)
绪烦乱,如坠五里雾中。
你素来心思灵透,善解人意,不若……说与朕听听?权当解闷也好。
”
魏嬿婉闻言,脸色骤然剧变。
她慌忙放下墨锭,疾步走至御案前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螓首深深俯下:“皇上!臣妾惶恐!后宫不得干政,此乃祖宗家法,铁律如山!臣妾卑贱之躯,安敢妄议军国大事?若传扬出去,莫说前朝衮衮诸公将如何非议,便是后宫各位娘娘,也必视臣妾为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之辈!臣妾……臣妾万死不敢僭越!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看着她伏在地上、那副惊弓之鸟般的模样,心头那点烦躁反而被激得更盛,如同泼了油的干柴,腾地燃起熊熊怒火。
他猛地站起身,几步踱至她身前:“什么祖宗家法?什么后宫不得干政?朕是天子!朕说的话,就是法度!朕许你开口,许你议论,那便不是干政!朕要听的,就是你那双眼睛看到的乾坤世情,就是你这颗七窍玲珑心里揣摩出的道理!谁敢有意见?谁敢嚼舌根?那又算什么东西!你要明白,这江山社稷是朕的江山社稷!朕想听谁说,就听谁说!朕说你能说,你便能说!起来!回话!”
魏嬿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叩首,声音清晰而恭顺:“臣妾…谢皇上隆恩浩荡!既蒙皇上不弃,赦臣妾僭越之罪,更以天下至重相询,臣妾虽愚钝浅薄,见识短陋,亦愿竭尽驽钝,一抒胸中浅见陋识,供皇上圣心裁断。
”
她站起身,依旧低眉垂目,挺直的脊背和沉静的气息,已与方才的惊惶判若两人。
魏嬿婉轻轻抬眸,望向御座旁那摊开的奏折。
“这洋教之害,正如那异域移来的毒蔓,根系虽浅,其刺却利,更兼花色妖异,惑人心目。
若任其蔓延,恐污了园圃清景。
然若连根拔起,又恐伤及缠绕其上的无辜藤萝,更溅起泥污,损了花圃根基。
”
“不若,只剪除那最妖异带毒的主蔓,示以雷霆。
至于那些被其缠绕、一时迷惑的细弱藤蔓,则小心梳理,登记造册,着园丁时时看顾,晓谕其‘主上恩典,念其无知,特赦其过’。
彼等感念天恩,自当收敛,或可化为寻常绿叶。
”
“而张大人所言吏治,恰似园中古木生蠹。
蛀虫藏于树皮纹理之下,啃噬根本。
若为除虫而大刀阔斧剥其树皮,古木恐难承受。
鄂尔泰大人主张雷霆手段,其心可鉴,然则…这闽省查教之吏中,亦有几位行事颇为‘果决’的鄂大人门下。
皇上何不借此东风,命一心腹,以查‘借教勒索’之名,细细探查?一则清理蠹虫,二则……”她微微一顿,眼波似水,含蓄地望向皇帝,“亦可辨明,那主张剥树皮的,自家树上是否也生了蛀孔?此乃一举两得,且不伤古木主干。
”
“至于满汉之间,园中奇花异木,本是共沐天恩。
皇上乃造化之主,自有调和阴阳之妙法。
譬如,对那满园之花,略施薄惩,以示园规森严;而对受虫害较重的汉木,则须剪除病枝,以儆效尤。
然则,剪下病枝所遗之养分,皇上或可恩泽于园中那些根基尚浅、却奋力向阳的新苗?如此,满园花木,皆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自当愈加感奋,争奇斗艳,以报圣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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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一时寂静,唯有墨香浮动。
以园圃莳花喻之,将庙堂鲸波——涉乎释道、吏治、群僚倾轧者,尽化灌园闲话,而机杼暗合,直指枢要。
既全了他仁君之表、圣主之姿,复遂其乾纲独运之实,更于满汉之际,布设玄机,成制衡之妙。
良久,皇上紧绷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执起朱笔,在那两份奏折上,落下朱批:
「周学健所奏:洋教士斩立决,枭首示众;信众造册管束,交保甲严查,再犯者诛三族!闽省胥吏借查教勒索良善者,着讷亲领军机处会同刑部严查,查实十名罪大恶极者,即行斩决,家产充公!」
「张廷玉所奏整饬吏治事,准。
凡涉贪渎官员,不分满汉,一体严参!唯满员涉事者,着吏部议处;汉员涉事者,由军机处会同三法司严审定罪,家产抄没。
所抄没之资,着户部单列,用于补贴今科寒门进士安家之费。
」
朱批落定,掷笔有声。
魏嬿婉款步出了养心殿,她略一驻足,眼波便递向一旁垂手侍立的进忠。
“方才在里头,趁着皇上兴致,我略提了几句。
如今看来,倒正是个机缘,可替咱们寻摸几个出身清寒的汉臣,略抬举抬举。
”
“另,张廷玉处,你也遣人去,与他几个门生‘偶遇’一二便是了。
记着,万不可显出刻意攀附之态,也不必急着笼络。
只需……”她略顿了一顿,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帕子上的缠枝莲纹,“只需在言谈间,似有若无地勾起他们心底那点同病相怜之意。
让他们自个儿咂摸出味儿来——如今这九重天上,终究是‘亲疏有别’,满臣贵胄,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肉。
咱们这些汉人,不过是依附着人家屋檐下的藤萝罢了。
张廷玉这棵大树,如今年事已高,又还能撑上多久?”
魏嬿婉抬眼望了望那朱红宫墙,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瞧瞧,便连这称呼,也渐渐改了腔调。
如今宫里宫外,多少汉臣汉妃,为了讨主子欢心,生生把叫了几千年的‘爹娘’咽了回去,学着喊那‘额娘’、‘阿玛’?虽则眼下还非人人如此,可这苗头……哼,岂非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今日改了口,明日移了俗,天长日久,咱们汉家的衣裳、礼数、骨子里的气性,怕不都要被这满洲的洪流,一寸寸地吞嚼干净了?”
“这深宫大内,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步步荆棘。
说到底,能真心为汉人思量、替汉人说话的,除了自家同气连枝的汉臣,还有谁?这汉人的前程,终究要靠汉人自个儿去争,去守。
旁人……靠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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