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草长莺飞时(六)(3/3)
为什么吗?”
梁眷勾起唇,一片坦然地答:“因为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
“你还真是懂我。
”乔嘉敏错愕一瞬,为梁眷看透人心的能力。
“那时的我自信到自负,我想,你拥有他的三年,那又怎样?”
乔嘉敏眯起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反正我可以拥有他的后半辈子,若从时间上论输赢,还是我赢。
”
梁眷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评价乔嘉敏的这番话,所以她保持沉默,尽力做一个最合格的倾听者。
但天生共情是她的能力,眼中的怜悯遏制不住的流淌在两人中央。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乔嘉敏轻笑一声,或许是受了刺激,她故意模棱两可道,“其实在那段婚姻里,我也曾感受到幸福的。
”
梁眷没眨眼,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只是捏紧手心,心狠狠漏跳了一拍。
“紧张了是吗?”乔嘉敏笑意加深,为自己顺利扳回一局。
“结婚之后,陆鹤南和我就一直处于分居状态,他守着他的壹号公馆,而我住在婚房里。
后来,陆家的长辈看不下去,强行将我和他召回了嘉山别墅,名为培养感情,实为逼他就范。
”
“但是,他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也不肯与我在一个屋子里共处太久,更别说正眼看我一眼。
”
乔嘉敏扬唇笑起来,悲凉的笑容之后,是假装不在意的意兴阑珊。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太无聊了,在放映室里随便播了一部热映的电影,片头闪过的那一秒,他刚好从门口路过。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对这部电影感兴趣,总之,他出人意料地走了进来,就坐在我的身后。
”
“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乔嘉敏停顿几秒,认真思索,用手比量了一下,“大概就是你我现在的距离,近到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呼吸。
”
“你可能难以想象,为了留住他,我把那部电影在放映室里循环播放了三天,久到里面每个人的台词我都能清清楚楚地背下来。
”
“就这样,凭借一部莫名其妙的电影,我和他在那间狭小的放映室里度过了极其平静的三天,现在想来,那竟然是我人生中、婚姻里、距离爱情最近的三天。
”
指甲几乎嵌进手心,梁眷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那三天里,陆鹤南在想什么,他的心究竟有没有一瞬间一刹那的游离?
梁眷想不出,更不敢想。
就算游离了又怎样,陪他度过那三天的,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就算他与她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那也是情有可原。
该原谅的,该不在意的,对吗?
乔嘉敏没注意到梁眷情绪上的异样,她低垂着脸,继续缓缓说下去。
“我以为他是想通了、妥协了,可三天过后,他还是走了,姿态强硬地离开嘉山别墅,就连他最尊敬的大伯母,都没能留住他。
”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之所以肯给予我三天平静,是因为那部电影出自你之手。
”
乔嘉敏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梁眷错愕的眼睛。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意电影里演了什么,他只在意片头演职员表闪过的那一瞬。
”
“整整三天,电影总共播放了三十二遍,在那三十二遍飞速闪过的一瞬间里,他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你的名字。
”
乔嘉敏用力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没有掉落:“很可笑对吗?我自以为能看到曙光的那三天,竟也是因为你的缘故。
”
空气莫名安静下来,梁眷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乔嘉敏面无表情地耸耸肩:“不知道,就当作是我送给孩子的一份礼物吧。
”
她站起身,盯着梁眷的肚子看了好久,仔仔细细极其认真。
曾几何时,她的腹中也孕育过这样一个生命,不过她最终还是失去了,以很惨痛的代价。
乔嘉敏头也不回地走了,脊背笔挺,骄傲一如从前。
梁眷在原处又坐了一会,直到身后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她才堪堪回神。
扭过头,却猝不及防地见到陆鹤南紧张的眉眼。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梁眷掏出挎包里的手帕,一点一点细细擦去陆鹤南额头上的汗,“别人都看着呢。
”
“你感觉怎么样?”陆鹤南顾不上喘匀气,握住梁眷的手,从头到脚来来回回打量着她,“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啊。
”
“那她……”陆鹤南垂着眼,舌尖突然打结,“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梁眷歪了歪脑袋,故意卖了个关子:“你就这么害怕她跟我说些什么?”
陆鹤南垂着脸,微微弯着身子,用力平复呼吸,还没等他直起腰,梁眷就已经不由分说地扑进他的怀里,令他措手不及。
“你干嘛?”他熟练地环住她的腰,轻拍脊背。
梁眷闭上眼,用心感受着陆鹤南此时此刻铿锵有力的心跳:“我在代替二十四岁的梁眷拥抱二十八岁的陆鹤南。
”
她的肚子实在太大了,隔在中间,连与陆鹤南紧密拥抱都变得有些奢侈。
这是梁眷第一次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有些碍事。
二十四岁的梁眷和二十八岁的陆鹤南?那正是他们分开后的第一年。
陆鹤南怔愣了一秒,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喉结滚动,他低哑着问:“然后呢?”
“然后——”梁眷静了一息,踮起脚,亲了亲陆鹤南的唇角。
“然后我要跟那时的陆先生说一句,你辛苦了。
”
她抬起手,捋平陆鹤南眼角的皱纹。
望着他一如昨日、一如昨年的深情眉眼,梁眷仿佛越过时光,清晰地看见了她遗憾错过的那五年。
“答应我,别怕,也别再做傻事。
”梁眷双手捧着陆鹤南的左手,虔诚地亲吻他手腕上的那道疤,不带情欲,只有怜惜。
“眷眷——”陆鹤南无意识地唤她一声。
梁眷弯了弯唇角,垂下头,将自己满是泪水的脸贴在陆鹤南温热的掌心上。
“很快就能再见面了,再有四年,我就能回到你身边了。
”
用五年分别,换顶峰相见。
换厮守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