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要你。”(3/3)
他,望着他身后什么地方似的。
“我要去安葬我哥哥,”王十六转过脸,“你去不去?”
裴恕猜她说的是薛临。
薛临是薛演与早逝的妻子所生,她叫薛临哥哥,那么薛演与郑嘉,是不是私下里结成了夫妻?
思忖之时王十六已经走远,裴恕迈步跟上,突然有些疑心她是故意这么说,她知道他很需要弄清郑嘉与薛演的关系,所以撂下这句话,
勾着他去。
王十六快步向山后行去。
泥泞满路,粘得鞋子沉甸甸的,几乎拔不出脚。
那次摔跤后,薛临在附近山道上铺了细沙和碎石防滑,后面她再也没摔过,但这些,薛临精心为她安排,他们曾并肩走过无数次的地方,都毁了。
王焕攻下南山后,屠尽山上人家,又一把火烧了山。
身后有脚步声,是裴恕,王十六回头,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来,绵绵细细,缀在他眉眼之间,让他岸岸的容颜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温存。
真像啊,她的薛临,她又看见薛临了。
裴恕跟着停步,目光越过王十六,望见山道尽头的断墙,大火烧得漆黑的砖木淋着风雨,分外凄凉。
是薛家的别业。
王焕在其他郡县都是直接攻城,唯独在永年是先绕道南山屠了薛家别业,之后攻城,也正是因为这次绕道,永年城才有机会准备,多守了几天。
南山在战略上并无用处,王焕老于用兵,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很可能是为了杀薛演,报夺妻之恨。
余光瞥见王十六跟着回头,望见废墟时身子一晃,捂着心口蜷缩起来。
裴恕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周青早已冲过去扶住:“娘子!”
裴恕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一粒药丸塞进王十六口中。
看见王十六仰着头艰难咽下,眼梢湿着,不知是雨是泪。
她有宿疾,脸色苍白,唇色又红到带紫,可能是心疾。
方才她的模样显然是心脏绞痛,无法呼吸,那么这心疾,应当很严重。
是如何患上的?
药力一点点发散,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渐渐缓解,王十六慢慢起身。
眼前地狱般的景象,是她曾经的家。
清池绿树,碧瓦数椽,她最安稳的九年光阴,她不敢奢望却意外得到的亲情,她视如生命的薛临。
都没了。
她再没有家了。
深吸一口气,压下痛楚:“葬这里,立刻。
”
“娘子,”周青惊讶着,嘶哑的声,“这里是郎君的家,要不要换个地方?”
“就要这里。
”王十六慢慢看过断墙残壁,目光落在裴恕身上。
都没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这个,赝品。
她得死死抓住他,支撑自己,活到报仇那天。
“娘子。
”周青又唤一声。
她的神色并不像是可以商量,他也从来都是听从她所有的吩咐,无论这命令,有多么不合常理。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喝令侍卫抬过棺木,“打圹,下葬!”
铁锹挖地,带起含糊的泥水声响,裴恕看了眼王十六。
以生宅为死宅,从不曾有过这规矩,然而她从来不是讲规矩的人。
譬如方才毫无来由,将闺名告知他这个不相干的外男,譬如那声刻意透露,勾着他来的哥哥。
她的悲恸不似作假,她对薛演父子感情极深,远超过对王焕。
王焕战败时,她眼中有喜色。
她还想杀王崇义。
她是魏博最大的变数,利用好她,当可早日平定乱局。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耳边听见王十六低低的语声,“我会帮你,但我也有条件。
”
裴恕抬眼,她眸子里湿湿的,却又像是烧着火,直勾勾盯住他。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她仿佛是看他,又仿佛越过他,看向他尚未知晓的某个地方:“我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