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3)
“喂!起来了!”
一道粗暴的呼喝声在头顶响起,身上传来闷痛,刘钦皱一皱眉,睁开眼睛,面前一个长方脸、高颧骨、小眼睛的粗壮汉子,正从他身前走过,手里的鞭子“噼啪”一声,落在他旁边两人身上。
“快起,快起!”
“葛逻禄蛮子……”刘钦在刚刚醒来的昏沉中喃喃着,忽然想到什么,猛然睁大了眼睛,身子一挺,翻身坐起,抬手抓向左胸,却觉手腕一痛,像被什么扯着,低头看去,一根两指粗的麻绳正拴在腕上,一左一右向两边延伸出去。
循着绳子往旁边看,一个粗麻衣服、面色蜡黄的瘦小汉子被他扯得踉跄一下,正大睁着眼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并起的两手正被同一根绳子同他绑在一起。
再往远了一瞧,绳子上还串了几十个人。
刚才那个葛逻禄的军官正拿鞭子挨个抽过去,鞭梢落处,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就像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般茫然坐起,木讷讷的,甚至又被抽在身上时,也没人知道躲上一躲。
刘钦愕然低头,但见胸前挂着一件破衣,只是堪堪蔽体。
可是胸口当中,一颗心脏分明正勃勃跳动,血液在腔子中流。
他难道没有死吗?
被那样一杆长枪直贯胸口,竟然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不,不是……
“他娘的猪猡,快起!不起抽死你们!”
拴在手腕上的绳子忽地向上扯动,扯得刘钦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回过神便见左右的人全都慢吞吞站了起来,绳子被抻得直了,他只得也跟着站起,可随后又是一个踉跄,才发觉脚上同样拴着绳子,两脚只能勉强分开。
他因为站起得稍慢,引起了那个蛮族军官的注意,但见他蹬着大步走上前来,怒目圆睁,握着鞭子扬起了手。
刘钦下意识偏头躲了一躲,鞭子却没落下,那人看来只是吓唬他一下,随后再懒得理会他,驱赶着这群人向前赶路去了。
刘钦看着他的背影,紧抿着嘴,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他不是没有死,他是回到了八年前,刚刚落在葛逻禄人手里的时候!
人群动起来。
长长的绳子拴着高矮胖瘦、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雍国百姓,像是一条饱食的蛇,迤逦着向前攀行。
刘钦踩着鞋底掉得只剩一半的鞋子,缓缓走在其中,一颗心咚咚直跳,久久不能平息。
那是永平十一年,盘踞草原的葛逻禄人悍然破关南下,蹈涉中原,荼毒天下。
他父皇刘崇畏其如虎,见势不对,早早弃都城长安仓皇南渡,不敢稍加抵抗。
如此不出一年,北方半壁江山便告易主,逆虏入主长安,竟然建国号为“夏”,从此二日当空,南北并峙。
此后八年时间,雍夏几经交战,雍人再没能收复故土,一直到刘钦身死那日,也不曾再见到金瓯重圆。
而现在正是夏人南下的第一年,所窃据处不过山陕诸城,淮河以北尚有多地仍在交战。
大局未定,中原鹿肥,若能在此时有所振作,未必不能回天挽日,重整乾坤。
可是……
“都进去,快进!磨蹭什么?”
葛逻禄军官的叱骂声还在继续,刘钦抬头就看到一座熟悉的营垒。
森严的卫兵、修建整齐的木栅之后高高立着一支旗杆,一面“夏”字大旗被北风扯动,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大旗下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个身材魁梧,脸颊却很瘦削的葛逻禄男人斜倚在里面,翘起一条腿,沾了黄土的马靴尖朝他们上下点了两下,懒洋洋地问:“出去几天,就带回来这几十头羊?”
刘钦心口一紧,像被什么捏住,前世的疼痛忽然席卷而来遍布全身,让他忍不住绷紧了从头到脚的肌肉,明知是错觉,却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格格战栗。
呼延震!
又是落在他的手上!
似乎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