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羞愤难当”(3/3)
“依下官愚见,该条律例已不合时宜,恳请相爷修订法条,以全贤才!”
“是啊是啊!律条之外尚有天理,宰执威望无双,万万不能寒了能臣之心!”
两个一品大员一口一个“相爷英明”,马屁的声音拍得比响板还脆。
顾怀玉状似为难地轻叹一声:“既然二位大人都这么说……”
“那便这么办吧。
”
话音刚落,侍从已捧着笔墨纸砚跪地奉上。
郑淮与赵佑竟直接趴伏在地,以地为案,撅着屁股开始修改律条。
朱笔在纸上龙飞凤舞,时不时还要抬头对顾怀玉露出谄媚的笑容。
“相爷您看这样改可好?”
“下官特意将罚则减轻,还加了“情有可原”四字……”
那张原载“渎职官员永不录用”的法条,没几笔便被划去重写,转眼便成“若因民情变故,失误尚可酌情从轻”。
聂晋浑身的血凉透了。
那本应庄严不可侵犯的《大宸律》,此刻就像妓院里的花笺,被随意涂抹改写。
两位尚书撅起的官袍后摆,活像两条摇尾乞怜的老狗。
顾怀玉懒懒一挥手,两位尚书立即如蒙大赦,捧着修改好的律条谄笑着退下。
房门关上的刹那,房间内骤然安静得可怕。
“聂大人为何离本相这么远?”
顾怀玉如同猫捉耗子一般地恶趣味,“连本相的口水都咽了,还有什么好嫌弃的?”
聂晋死死咬着牙,膝行至顾怀玉跟前,他官袍下的肌肉绷得发疼,却仍强撑着挺直脊背,“宰执究竟意欲何为?”
顾怀玉并不着急回答,他将那张刚改过的法条折起,叠成整齐一方,随手在掌心掂了掂,才俯身,动作轻慢得仿佛调戏一般,用那张纸轻拍了拍聂晋的脸。
“本相听闻聂大人向来以法为天?”
他俯身,贴近到唇音几乎能擦过对方耳廓。
“那今日便让你明白——”
“在大宸的朝堂上,本相就是天。
”
聂晋倏地抬头,瞳孔剧震。
这已不是大逆不道,这是赤裸裸的谋逆之言!
顾怀玉收回那张纸,搁在案几,端详着他震惊的表情,“聂大人以为本相不知道?这些年你暗中查本相的罪证,桩桩件件……”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聂晋这些年所做诸事不值一提,“那是本相欣赏你,才容你活到现在。
”
聂晋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意,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支素白的珠花。
那珠花做工精巧,却因年久而显得黯淡。
“宰执可认得此物?”
顾怀玉盯着那珠花看了片刻,“不认得。
”
“此物原是陈尚书之女的发簪。
”
聂晋将珠花托在掌中,嗓音低冷如铁,“三年前,户部陈尚书在家自缢而死,其妻儿、长女、庶子、连带厨仆与门房,皆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
“这支簪花是我隔日在尚书府所拾,陈尚书的女儿不过十五岁,陈尚书因醉酒失言……也就罢了,敢问宰执,她又是何罪之有?”
顾怀玉冷下脸,隐隐有些不耐烦,“谁说是本相做的?聂大人可有证据?”
聂晋郑重地将珠花收回怀中,缓缓直起身来。
他官袍上的雪水已干,留下一道道皱痕,却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宰执或许是大宸的天,但这天外——”
“还有天。
”
说罢他拱手,转身离去。
云娘端着铜盆热水进来时,见顾怀玉仍坐在原位,若有所思地模样,不由问道:“相爷在想什么?”
顾怀玉抬眸瞧他,朝她招了招手。
云娘走近,顾怀玉轻轻拍拍她的脸颊,语气黏着点戏谑,又像是真的感慨:“还有人惦记着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