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姐姐,当年就是这样沉下去的(2/3)
是对自己那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发出的一声叹息。
他的神经像一根拉紧的弦,从清晨到黄昏,始终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此刻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筐中的棉花朵连壳摘下,足有二百余斤,换作普通劳力,至少要分成两担才能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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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棉花洁白饱满,像一团团柔软的云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是一家人生活的希望。
可对何其矮而言,这不过是他每日劳作中的“半担”而已。
他的力气远超常人,这是常年累月锻炼的结果,是生活逼迫出来的坚韧。
他回想起下午在棉花地里忙碌的整整三个时辰,烈日当空,阳光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汗水湿透了衣衫,又被太阳晒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可他却依然咬牙坚持。
这片棉花地是何家唯一的指望,是一家人生活的经济来源,每一朵棉花都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采摘着,生怕损伤了任何一朵棉花,因为他知道,每一朵棉花都来之不易,都关系到家里的柴米油盐。
棉朵还带着植株的生机,在渐浓的夜色里仿佛微微蠕动,像是在低语着土地的秘密,诉说着生命的顽强与坚韧。
它们在筐中相互挤压,却依然保持着饱满的形态,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它们的生命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赤足踩在微凉的泥土上,每一根脚趾都如铁钩般紧紧抠进地面,足板与大地贴合得严丝合缝——这是“满足板”,一种在村中老人眼中特殊的脚型。
这种脚型让他在泥泞的土地上行走时更加稳当,不易滑倒。
老人们说,生有此足的人天生与土地亲近,仿佛是大地的孩子,能深刻感知土地的脉动与气息。
他们能听懂庄稼的语言,能预知天气的变化,是土地最忠实的伙伴。
然而,也正因如此,这种脚型不利于远行,仿佛被土地深深牵绊。
何其矮却并不在意,他从未想过离开这片土地,这里有他的家,有他的亲人,有他无法割舍的牵挂。
但何其矮对此并不在意,他的世界此刻就在这忧乐沟,在肩上沉甸甸的重担里,在堰塘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妹妹身上。
他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守护好这个家,让妹妹能过上好日子。
堤岸边的草丛里,虫鸣开始此起彼伏。
那些虫子仿佛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音乐会,有的声音高亢,有的声音低沉,有的声音清脆,有的声音沙哑,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动人的夜曲。
那声音不似寻常的唧唧喳喳,倒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歌谣,带着幽深的尾韵,在水面上悠悠回荡。
这歌谣仿佛能穿透时空的界限,将人们带回遥远的过去,感受这片土地悠久的历史与文化。
豆腐堰的波光此刻泛着幽蓝的色泽,宛如梦幻中的星河坠入人间。
那蓝色纯净而深邃,仿佛是天空的倒影,又像是大海的一角,让人分不清是在人间还是在仙境。
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将波光碎成万千点鬼火般的荧光。
那些荧光在水面上跳跃闪烁,像无数颗小星星,美丽而神秘,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但何其矮知道,这并非邪祟作怪,只是水中矿物质与光线交织形成的奇景。
他从小在这片水域边长大,熟悉它的每一种变化,知道哪些是自然现象,哪些是人们的想象。
就像他和小小赖以生存的这片土地,看似平凡,却总藏着不为人知的瑰丽与神奇,等待着有心人去发现与探索。
这片土地孕育了无数的生命,也孕育了无数的故事,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何其矮身上的短绔已洗得发白,岁月的痕迹在布料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布料粗糙而厚实,是母亲当年亲手织的,虽然已经旧了,却依然结实耐用。
裤腿上打着细密的补丁,那些补丁针脚均匀,配色妥帖,一看便知出自巧手——那是小小缝的。
小小虽然年纪小,却有着一双灵巧的手,她能用最简单的针线,将破旧的衣物缝补得整整齐齐。
在这个年代,女孩子大多不愿学针线,认为这是繁琐又无趣的活儿。
她们更愿意像男孩子一样在外面玩耍,享受自由的时光。
然而,小小却将这门手艺练得炉火纯青,她不仅为哥哥补衣,也为卧病在床的父亲浆洗缝补。
她觉得这是她能为家里做的事情,是她对家人表达爱意的方式。
她的手指纤细而灵巧,在粗布上穿梭游走,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着对家人的爱与关怀,如同在岁月的褶皱里缝补希望,让一件件破旧的衣物重新焕发生机。
那些补丁不仅是为了实用,更像是一件件艺术品,展现着小小的心灵手巧与对生活的热爱。
“小妹,手脚快点。
”他扬声喊道,声音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向着远处扩散开去。
那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兄长的关切,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这并非催促,而是带着兄长特有的温和提醒,其中饱含着对妹妹的关心与爱护。
他知道妹妹在水中待了很久,担心她会着凉,希望她能早点上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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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小小在拣拾落叶——那些长一丈的叶串,共六十串,刚好与南堤等长,这绝非偶然,而是小小经过精心算计和对自己能力的精准把握,才能在天黑之前,刚好完工。
他为妹妹的能干而感到骄傲,又心疼她的辛苦。
他们兄妹早已达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他用特制的大筐,既能挑棉花,也能顺路捎回她捡的柴禾,一举两得,将时间和资源都利用到了极致。
这种默契是多年来相依为命培养出来的,是任何语言都无法替代的心灵相通。
这份默契源于生存的重压。
在艰难的生活面前,他们必须学会相互配合,相互支持,才能最大限度地提高效率,节省时间和体力。
何家的境况在忧乐沟算得上艰难:父亲何曾精早年在田间劳作时不慎伤了腰,落下了病根,如今几乎丧失劳力,终日卧在土炕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女为生活奔波。
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与无奈,却无力改变现状,只能默默地为儿女祈祷。
母亲在他年幼时离家,说是去远方寻医问药,希望能找到治愈父亲的良方,然而至今杳无音信,如同石沉大海,只留下无尽的思念与牵挂。
何其矮和小小常常会在夜晚望着远方,想象着母亲的模样,期盼着她能早日归来。
大姐何其微几年前在豆腐堰溺水身亡,死状成谜,至今仍是何家心中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
每当提起姐姐,何其矮和小小的眼中都会充满悲伤与思念,那段痛苦的记忆如同烙印般刻在他们的心底。
还有一个小妹,在大姐死后不久也跳进了豆腐堰,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妹妹的离去,给这个本就艰难的家庭又增添了一份沉重的伤痛,让何其矮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小小这个唯一妹妹的决心。
如今家中只剩他和小小,以及年迈的矮大娘——那位沉默寡言的老人,似乎也藏着许多不愿提及的过往,每当提及往事,她的眼中总是闪过一丝痛苦与哀伤。
矮大娘平日里很少说话,却总是默默地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用她自己的方式关心着这对可怜的兄妹。
“哥,就好啦!”小小的声音从水面传来,带着少女的清脆与欢快,像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乌云,给这沉闷的夜色带来了一丝生机与活力。
她已洗净身子,正用一块旧布擦拭头发。
那块布虽然有些破旧,却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味,那是她用自己采摘的皂角亲手制作的肥皂洗的。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泽。
那头发柔顺而光滑,是小小精心呵护的结果,虽然没有昂贵的洗发水,她却用淘米水将头发养得乌黑亮丽。
何其矮转过身,不再看向堰塘,而是开始整理担子里的叶串。
他的动作熟练而麻利,将叶串一根根整齐地码放在筐边,每一根都摆放得恰到好处,既节省空间,又不会相互挤压损坏。
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将三十串叶串整齐地码在每个筐子上,堆得比自己还高。
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耐心,稍有不慎就会倒塌,可他却做得游刃有余,这是长期实践练就的本领。
然后,他用钩绳牢牢绑紧,每一个结都打得恰到好处,这是陈二公子传授的技巧——那位曾在城中做过杂役的老人,见何家兄妹生活不易,便将自己多年积累的生存本事倾囊相授,教会了何其矮许多实用的技能。
陈二公子的kindness,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了他们冰冷的生活。
夜色彻底沉下来时,何其矮解下腰间的白汗巾,穿着短绔走进了豆腐堰。
那汗巾是母亲留下的,虽然已经有些泛黄,却依然干净整洁,他一直珍藏着,视若珍宝。
水凉沁骨,刚一接触水面,一股寒意便顺着双腿蔓延至全身,却让他滚烫的皮肤瞬间清醒。
那寒意像一把锋利的刀,切开了他身上的疲惫,让他的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他没有像常人那样慢慢适应水温,而是径直向深水区游去,双脚在水中轻轻一蹬,便如鱼般滑出数尺,动作流畅而矫健。
他的身体在水中灵活自如,仿佛天生就是水中的精灵,与水融为一体。
这是忧乐沟独有的“剪水”技,形似自由泳,却是世代村民在水中劳作琢磨出的高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