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3/3)
她提了个留余量的数据,老河工记下,就匆匆下了水车。
“小陈大人,我这边齿轮咬合不正,不知是什么缘故。
”
“我过来看看。
”
正在拿着铜锤敲打榫卯的俞郎中瞧见,忙提醒,“小心脚下!千万慢些!”
陈今昭扶着水车,冲他露齿一笑,“放心,腰上系着绳子呢,不怕。
”
瞧过齿轮后,她耐心指出了楔子的几处问题,并道明了相关原理。
对方如饥似渴的学着,无不感激涕零。
这些都是吃饭的本事,放在从前他便是求爷爷告奶奶也不会有人愿意指点他,如今这位京中来的贵人分文不收,却愿意倾囊相授,如何能不让他心生感动。
陈今昭也何曾不是心中叹息。
本朝虽未像前几朝那般,行愚民政策,行那“挟书律“禁止民间对书籍私相授受,但对相关书籍的封锁还是很严苛的。
譬如她在翰林院时能随手翻阅的《天工开物》,市面上却不会流通,除了官府密室,剩下能私藏的便只剩下世家大族的书房。
普通百姓想拿来阅览,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这些河工们,要想了解一星半点的知识,靠的只能是祖辈相传。
且吃饭的本事皆不外传,各家敝帚自珍,如此几代传下来就很容易造成知识的断层。
所以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想要出人头地,何其难也。
二月的襄邑县天气严寒,而此时京都也刚刚下过了雪。
皇宫驰道上,近百匹骏马奔腾如雷,马踏青砖声回响在宫墙间。
疾奔在前方的是匹鬃如黑焰的骏马,马背上玄色鹤氅之人持缰策马,身影疾速掠过朱红宫墙,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遥遥听见宫道上的马蹄声,上书房里的公孙桓赶忙推案而起,急急走出了殿。
外头一阵寒风扫过,他不由打了个寒噤,呼了口白气,转过头似不经意的问,“殿下这究竟是怎的了,怎就突然想起猎去?一去又是好些时日才回来,抛家舍业般的,竟连公务也不顾了。
”
公孙桓玩笑般说着,可眸底深处却带了些犀利与审视。
刘顺面上如常,即便此刻他已经被盯得心头发慌。
“可能,殿下是觉得有些闷了罢。
出去散散心,也好。
”
刘顺哪敢露半分口风,让对方察觉里头有他掺和的缘故?相处日久,他如何不晓得这位公孙先生,待人接物看似是个蔼然仁者,如文人般的谦恭仁厚,但实则杀性极重,最是心狠手辣不过。
这要让对方知道他掺和的那些事,他都怕对方下狠手打杀了他去。
“哦,是这般啊。
”
公孙桓恍然道,捋须转过了头,没再刨根问底。
只是内心自有怀疑,毕竟殿下此番与季夏那会一样,都未带刘顺一道出宫。
这点让他觉得不大正常,他觉得这个刘顺可能是知道点什么,否则殿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冷落了自己的贴身奴才。
骏马在殿前扬蹄嘶鸣,金鞍玉辔在冬阳下闪着金光。
“殿下,您下回出宫游猎也将桓一块带上罢,也省得桓独在殿中守着一堆公务,苦苦煎熬。
”
公孙桓迎上去,故作苦笑。
姬寅礼翻身下马,解了鹤擎扔给了刘顺,上前重拍两下公孙桓的肩膀,“没文佑替我坐镇,我又岂敢信马由缰?”
说着,舒畅的笑着走近殿内。
刘顺捧着鹤警长舒口气,这般看来,他那事在殿下那里算是过去了。
想起那夜的事,他也不由打了个寒噤。
那夜他见殿下又在辗转反侧,纵是殿下之前有过提醒,不得再禀有关探花郎的任何事,但他还是壮着胆子,说了袁家二娘前些时日突然离京,似乎带人往河南府方向去的事。
没成想,他话还未落尽,就遭了一记窝心脚。
“别挑战孤的耐心。
”
殿下的话又冷又沉,隐隐有杀意进现,让他惊恐万状,连连叩首求饶。
从伺候殿下至今,那还是他头回见到,殿下真的动了怒。
离京前,殿下还卸了他一部分职权,将南北镇抚司单独划分出来,独立成一司,不再归他管辖。
那夜起,他隐约有些明了,殿下应是动了真格,是真要斩断那份孽缘。
如此一来,日后他便不能再触虎须了。
回了上书房后,刘顺仔细挂好鹤擎,就忙不迭将一份情报亲手捧上。
这些时日,他力求能功补过,将宫里宫外的情报探得更加细致,没成想,还真让他逮着立功的机会了。
“养心殿?”姬寅礼看了眼密录,指节轻叩了几下案面,“确定是往养心殿送的信,没弄错?”
刘顺忙回道,“奴才虽怕打草惊蛇而没敢深查,但还是查到了接信的人。
是个烧火的三等宫女,模样普通,素日并不起眼。
”
姬寅礼将密录推给公孙桓,对方看过后,皱眉,“新帝身边的人都筛过几回了,怎还有问题?”
姬寅礼低眸沉思片刻,笑了,“四哥的人。
”
公孙桓呼吸一滞,“先帝?”
“既是先帝,那他有些后手不足为奇。
”指腹抚着座椅扶手,姬寅礼慢声道,“我此生唯一跌的跟头,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四哥身上。
”
“那可要……”
姬寅礼抬手,“不必,翻不出什么风浪,吾等静坐观浪便是。
只是觉得好笑罢了,四哥竟将后手留给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