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3)
在伤口,痒痒的,随后,尺掴遗留下来的伤痛,消失殆尽。
谢烬问:“现在可还疼?”
芙颂摇摇头:“不疼了,不过……”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漂亮叔叔,你也受伤了。
”
谢烬俯眸下视,他的右手手背上添了一道血淋淋的擦伤,是铁尺的划痕,许是方才与那个首座弟子交手时留下的。
谢烬道:“无碍。
”
言讫,正欲将手拢回去,芙颂却有些着急起来,阻住他的动作,从一旁的橱柜里拿出一个药箱,躬自为他包扎起来。
包扎好后,她还从袖子里摸出一枝连璧笔,在他的绷带上画了一朵九瓣小莲花,翻了一个莲花印,小莲花每一朵莲瓣焕发着金红色的光泽。
谢烬凝望着这枝摇曳生姿的九瓣莲,一下子回溯起在真实世界里,
第一次被芙颂蹭觉时,她醒来后也给他画了枝一模一样的莲花图纹。
“今夜承蒙漂亮叔叔搭救,我没钱财可以报答,只能用好运符权作报酬。
”芙颂信誓旦旦,“好运符很灵验的,未来七日,漂亮叔叔都会好运连连。
”
听及此,谢烬有些忍俊不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
偏偏这厢翊圣真君开了腔:“不是要干架么,怎的只有这只三脚猫?大爷我连袖子都捋好准备开打了!”
玄武真君左顾右盼了一番,慢悠悠道:“许是见着咱们阵仗太大,吓跑了?”
两人同时回眸望去,一阵无语凝噎——不是那些弟子吓跑了,而是被他们坐在了身下,个个无力反抗,尽数被坐昏了过去。
谢烬:“……”
芙颂好心提醒道:“他们都在你们下面。
”
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往下望去,这才注意到了那些被他们坐昏了的莲生宫弟子。
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列属武神,身量魁梧,体格健硕,块头也比寻常人要壮实,而莲生宫弟子养得跟瘦猴似的,羸弱得不堪一击。
两位武神从茅草屋顶上坠落下去时,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一众莲生宫弟子,弟子甲乙丙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径直原地昏厥了去。
这下好了,连架也不用打了,省事儿。
但茅草屋是芙颂的住处,历经这般一折腾,完全是不能住人了。
芙颂并未露出气馁之色,想开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重新再搭建一座便是。
”
她一晌将被雨水淋湿的画捡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挂在墙面上,一晌对谢烬等人道:“今夜发生了寻衅之事,定会惊动内院,甚至是斗姆。
你们替我出头,我十分感激,但我是莲生宫的弟子,生于斯,长于斯,逃脱不得。
你们快走吧。
”
玄武真君不赞同道:“好不容易替你出了一口气,等我们走后,你又要被罚,那我们岂不是白救了?要想彻底解决问题,有两条法子——要么你主动反抗,与斗姆诉说内情,化被动与主动;要么你就离开莲生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环境,另寻师门。
”
谢烬没有说话,玄武真君说出了他想说的话,他等着芙颂拿主意。
——她要留,还是要去,他都尊重。
雨风又来了一阵,天忽然更黑了,绿翳翳的雨盘踞在屋宇各处角落,昏暗潮湿的光景里,芙颂张了张口,但囿于什么,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谢烬心想,许是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在场,她怯生,不愿将真实的想法道出。
“你们先退下。
”
受到师兄的命令,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依言退出屋外。
偌大的空间里,只余下两个人。
芙颂望着谢烬,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开始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空气岑寂得只余下衣带松动的窸窣声响。
绿袍校服从芙颂身上褪了下去,堆在纤足旁,如被揉皱的纸,她身上只余下一席极薄的雪白单衣,一根细细的衣带收束于她的腰肢,勾勒出纤细玲珑的线条。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谢烬微微怔住,尊禀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他背过身去,听到自己喑哑的嗓音:“你在做什么?衣服穿好。
”
芙颂慢慢走到谢烬面前,拿起他的一只手掌,放在自己的右腰后面。
“摸到了吗?”
小娘子的嗓音变得很曚昽,语气软糯,字句如温热的水汽,很快融化在听者的耳屏处,转瞬即逝。
谢烬眸色沉黯,俯眸望着她,只见她鹌鹑似的埋着头,温驯地把自己贴在他怀里,墨黑的鬓发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还有烧红的耳根。
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他隐约觉得她的右腰后有一小片突起的纹路,但他轻轻摩挲着,感觉不像是疤痕,而像是刺青一样的东西。
他喉结一紧,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答案,但没有说出来,只哑声问道:“这是什么?”
“是螣蛇枷。
但凡关过禁闭室的弟子,都会由斗姆烙下这种刺青。
一旦我逃了,斗姆会让螣蛇枷生效,潜藏在刺青里的蛇毒会浸入我的骨髓,深入七经八脉,它会控制我的元神,操纵我的意识,引导我回去莲生宫,若强行反抗……”
哪怕说着很恐怖的事,芙颂的嗓音仍然很温和:“不足三日,我必定元神覆灭,魂飞魄散。
”
谢烬眸色一暗,他对螣蛇枷这种邪咒并不陌生,它是魔神对座下弟子的酷刑之一,也是九重天上下众神讳莫如深的禁术之一。
为何斗姆也会对莲生宫的弟子使用这种邪术?魔神与斗姆之间,存在着什么关联?
当前最重要地问题是——芙颂遗失了非毒,会不会与被禁闭室有关?
种种疑虑浮上心头,他摩挲着她腰肢的指尖,力道趋于沉劲,但又不敢过于用力,他问:“你为何会关在禁闭室?”
她垂着眼,道:“犯了错。
”
“什么错?”
芙颂身子一僵,似乎不是很想开口,但下颔被他另一只空置的手捻起,男人嗓音清冽,透着一种令人悸颤的意韵:“不想说也没关系,但答应我,从今往后,要昂首挺胸地活着。
你不欠任何人。
”
芙颂陡地一滞,细碎的雨色摇曳入她的眸瞳里,照出了她眸底里的一抹迷惘,还有困惑。
大抵是无人跟她说过这些话,她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有哪些可能与出路,她一直困在一个固化的环境里,觉得修行就是要逆来顺受,众生皆苦,她也要苦。
受欺负了,就需要隐忍,忍着忍着就习惯了,也从未有人问过她疼不疼,苦不苦。
但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教她学会与这一潭死水的生活掀桌的勇气。
谢烬指了指她的手腕的菩提佛珠:“它会庇护你,螣蛇枷不会这么快生效。
今后不要轻易摘下。
”
芙颂眸色晃过惊澜,不可置信地望着佛珠,再望向了他,道:“此物贵重,需要我拿什么来换吗?”
谢烬本打算说“不需要”,但思及她是一个很自尊的人,不会平白接受嗟来之物,他一晌拣起地上的外袍,严严实实地为她穿戴齐整,一晌忖了忖,道:
“没想好,先欠着。
”
花一落下,眼前的人和场景忽然化作了万千墨色蝴蝶,在谢烬的眼前消散。
这意味着芙颂的梦境结束了,结束得很仓促。
谢烬伫立在一片混沌之中,指尖尚还停留着芙颂腰间肌肤的触感,手背上包扎伤口的绷带,还有她亲自画下的九莲瓣,却是留存了下来。
头顶上空适时传了卫摧的声音:“离天亮还剩下一个时辰,谢兄可寻到了非毒的线索?”
梦境世界的时间与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不同的,梦境一日,等同于现实世界的一个时辰。
谢烬在芙颂的梦境世界待了一整天,在现实世界只过了一个时辰。
螣蛇枷,禁闭室,犯错……这些字眼儿在他的脑海里涌出。
芙颂此前因犯了错,被关押在禁闭室里,也就是在禁闭室里,斗姆给她刺下了螣蛇枷。
到底犯了什么错,芙颂自始至终都不曾提过,但直觉告诉谢烬,她的非毒,很可能就是遗失在了禁闭室里。
芙颂很快会做下一场梦,但他不能确定她天亮前的最后一场梦,就是关于禁闭室的梦。
如果不是……
后果不堪设想。
甫思及此,谢烬道:“梦嫫,能不能造一场禁闭室的梦?”
梦嫫懒洋洋地声音传了下来:“这可为难人家了,人家只会纺织春梦耶……啊,别打脸!人家也不是不能织,有个前提条件,人家需要进入你们两个人的梦境,并且,昭胤殿下需要在她的梦境里睡上一觉,这样成功的概率会大许多。
”
谢烬挑眉,做梦中梦?
他还没考虑好,整个梦境世界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堪比地动山摇。
外头传来了毕方的声音:“主子,不好了,是泰山三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