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归于尽”(3/3)
如虫蚁在人体筑巢繁衍,早已进化出更猛烈迅疾的传播方式。
两天。
短短两天。
碧桃以身运“瘟毒”,她接触过,蓄意传染过的那些人,全部都出现了瘟毒的症状。
大门彻底锁死,各院之间切断来往。
有症状的,全部都被赶到了一处角院,一天三顿喝“解药”。
而没有症状的那些人也是生怕传染,就算七管事再怎么明令禁止,也依旧偷偷地跑到武医师那里开药预防。
“预防”的效果,自然是“出类拔萃”。
碧桃高热,双颊绯红,却整日嘴角上扬,像一朵枝头盛放的碧桃花,荼蘼以极。
透过银汉罟,追踪碧桃的人越来越多,但是因为碧桃如此偏激和极端的行为,反对她的声浪也越来越强。
银汉罟上,终日因她沸反盈天,烈火烹油。
她分明就只是一个小小灵仙罢了,却成了如今诸天仙位,想不听都根本躲不开的“异声”。
“她是要让所有人都去死吗?她这样还能算一个仙人?能想出这种办法简直比邪魔还要可怕!”
“确实太极端了,各个人体质不同,若有人因此而死……”
“以极端手段行良善之事……我当真不知道这应该怎么算了。
”
“这已经不是剑走偏锋,这种做法和那些邪教徒有什么区别?万一瘟毒传播出去呢?”
“可银汉罟上清气荡荡,碧桃并未被判罚违禁,你们一个个满口道德仁义,怎么不见你们下界,以身入局去拯救苍生?!”
“就是就是……碧桃自己也染病了啊。
”
“而且你们难道真的不觉得,这群人自食恶果大快人心吗!”
“可是身为仙人怎能用如此办法报复凡人?”
“仙人怎么了,凡人又怎么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有天规辨忠奸,你们叫唤个什么劲!呸!”
……
看着银汉罟的朱明暗恨苍灵不争气,却也知道哪怕此刻自己在碧桃身边,也劝不了她。
只得摇头感叹:“好一个同归于尽之策,好一个厉害的碧桃仙子……”
上面吵得九天震荡,碧桃却怡然自得。
她正在里屋的屏风后面照顾苍灵喝药。
苍灵已经好了许多,碧桃昨日还在内院管事,就那个“那事儿”不行的管事,屋子里面找出了根人参。
给苍灵炖了补身体。
自己也喝了一碗。
碧桃听着外屋武医师,给求药的人端去一碗染上瘟毒的凉茶,还吹嘘说定然“药到病除”。
这男人那方面不行,藏的东西就是厉害。
碧桃喝一碗解药,喝一碗人参汤,当天晚上出了一身汗,直接活蹦乱跳。
第四天,来求药的人已经开始鬼哭狼嚎。
有人发现“解药”根本就不好使,试图突破院子跑到外面去。
碧桃每天带人到处巡视,在院子的各处墙边上,大门处,撒上药粉。
按照武医师说的,又熏上艾草,防止瘟毒传播。
碰见这种想跑的,直接让人捂了嘴拖到地窖里面去。
病痛是这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先前那些身强体壮如野猪的守卫兵们,在病痛的面前,不堪一击。
先前是他们镇压地窖里的天女天君,让他们上天不得入地不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如今阴阳倒转,境遇轮换。
地窖里面的那些天女天君,从昨夜就已经被碧桃带人转移,统一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头。
“足量解药”一天三顿供应,有人染病但很快就迅速恢复了。
恢复之后的人,也跟着碧桃每天在院子里面到处抓人。
再把那些完全无法抵抗的,绝望到只会在地上哭嚎哀求的邪教徒,扔进地窖里。
这简直是一个极致畅快的报复过程,没有任何一个天女天君想要错过。
他们一生为人摆布,为人鱼肉,第一次手持刀刃,掌控生杀,如何能不上瘾,如何能不疯魔呢?
包括之前对碧桃不分青红皂白,就挥棍子的冰镜等人,也是沉浸其中。
碧桃带着吃过了“解药”,恢复大半的冰镜等人,来到了七管事的门口。
七管事是碧桃第一个目标。
她虽然没有亲自露面传染,却让伺候他的人,第一时间把一个苍灵用过的杯子,用来给七管事倒茶喝。
院子里的人会在这么快的速度之内乱成一锅粥,全赖七管事染病时间早。
他并非愚人,在事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碧桃的阴谋。
“为了讨好七管事接下‘毒人’的差事。
”这种谎话骗得了院子里面其他的人,骗不了残忍奸诈的七管事。
可是没办法,他发病最早,年纪大了,症状发展也快。
他高热烧得眼前重影的那天夜里,碧桃锁上了他的房门,在他门口,听他在里面跌跌撞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但凡还有力气,肯定早就把碧桃给弄死了。
碧桃却是专门留着他,任他绝望求生数日,此刻才打算去会会他。
冰镜见碧桃站在一直锁着的院子门前,还不懂怎么回事。
她想去继续抓人,这简直是她有生以来玩过最好玩的“游戏”了。
把那些藏在阴暗处的“老鼠”,全都捉出来扔进地窖!
比跟着坤仪将军游走万界,劈杀那些才刚刚孕生,还未成气候的妖魔好玩多了!
没有身临其境的人不懂,那种感觉真的好爽。
太爽了!
冰镜虽然从染病,到得知碧桃的计划最开始,确实被她疯狂的报复吓傻一阵子。
因为冰镜有天界的记忆,她知道一个仙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是很快,冰镜看着那些邪教徒,看着那些视人命为猪狗的恶徒一个一个倒下,恐惧和崩溃,笼罩了他们,逼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悬崖绝路”。
这是一个非常绵长,幽远,昼夜不停持之以恒的过程。
冰镜兴奋得连觉都不想睡,从未尝试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复仇滋味。
这才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因病痛衰败,耳听着那群人的哀嚎哭喊,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得到了精纯仙灵的淬洗。
满身脏污还未换下来,冰镜已经觉得自己熠熠生辉。
雷部那两个小将,恢复好后,更是为碧桃马首是瞻。
院子里面的人差不多清干净了,细算一算邪教徒的人也没有多少。
一个地窖都没填满。
碧桃把七管事留到最后。
碧桃对冰镜等人说:“在这等我一会儿,这里也有一只‘老鼠’,我去看看。
”
屋子里臭气熏天,这几天碧桃只让人给七管事扔一点东西渡命。
他还没死,却因为高热太久,瘟毒入体,神志不清。
摔倒在一张圆桌旁边,躺在一地碎瓷片上,看上去是想给自己倒水喝。
但碧桃没有让人给他水。
他此刻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蜷缩着,张着干裂的嘴,呼哧呼哧地喘着。
时不时还咳几声。
痰音如同破风箱,听上去已经瘟毒入肺。
碧桃慢悠悠进来,走到他的旁边,被臭得抬手轻轻捂住鼻子。
踢了他好几脚,他才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大概是赖巴狗命都硬,寻常人到他这个地步已经不认人了。
可恨总是比爱更浓烈长久,七管事勉强聚焦了眼神,辨认出了来人是碧桃之后,一双混沌晦暗的眼睛竟然爆出了一点精光。
“是……呼呼……咳咳咳……你!”
他哆哆嗦嗦抬起手,想要抓住碧桃,但是手抬起一点,就无力地跌落在地。
碧桃慢慢蹲下,对上他的眼睛。
他那么凶狠,恨意在他的眸中简直要化为实质的利箭,将碧桃穿胸而过。
他甚至不是多么畏惧死亡,只是恨,是怨,是不解。
为什么?
他动了动嘴唇,没能问出口,碧桃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凭什么!
他不懂,一生作恶多端,不是没有想过报应,却为什么要栽在他仅有的一点“善意”之上?
他对碧桃确实是有一点善意的,一点点,并不多。
已经是七管事从腐烂流脓的五脏之中,挤出来唯一的那么一点点了。
否则碧桃又何以借他的势,在这院内耀武扬威呢?
可就像牙婆会死在碧桃手上一样,七管事也是注定要死在碧桃手里的。
越是身处阴暗,与阴翳为伍的人,越是会不受控制地被“明亮”的东西所吸引。
碧桃再怎么用狠辣伪装邪恶,让自己具备作为一个邪教徒的资质。
难道七管事看不到她所谓的“训诫”,是在让那些本该死去的天女天君能多活几天吗?
然而生长在阴暗里面的东西,恐怕不知道自己——见光即死。
碧桃就是那道他和牙婆,包括这院子里面所有的邪教徒,从一开始就不该接触的“光”。
七管事呼哧呼哧地倒气,看上去马上就不行了。
却依旧坚持死死盯着碧桃,似乎非要从她的眼中,从她的嘴里撬出一个答案不可。
碧桃也并未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
也没义愤填膺去指责他恶事做尽,该有此报。
碧桃只是微微皱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美好的往事。
半晌才开口道:“我最讨厌叽叽喳喳的小崽子,我小的时候总是被一群小崽子欺负。
”
“他们骂我是没有父母要的孩子,小孩子邪恶起来,是大人都无法想象的。
”
“我经常被推下山坡,被扔一身的粪土。
”
“我甚至想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部都拖到阴暗的地方掐死算了。
”
碧桃“啧”了一声。
想想还觉得很恼火。
但碧桃认真看着七管事说:“可是……小孩子不能用来做那种事。
”
碧桃说完,也没有再理会七管事是什么反应。
起身就走。
快死了,一会儿让人拖地窖里就行了。
碧桃转身了,自然也没有看到七管事因为她的话,双眼喷发出更为浓重的不解。
为什么小孩子不能?
那他小时候为何没有人告诉他不能?
那他崇敬效仿了一生的人……难道是个不该容于世间的“邪魔”吗?
七管事不肯闭眼。
他死也无法瞑目。
而碧桃刚走到门口,正要吩咐人进去把七管事给拖到地窖里面去。
冰镜不知道从哪儿跑回来,抓住碧桃的手,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碧桃差点让她把脑袋从脖子上晃下来。
抬起双手搂住她问:“怎么了?”
冰镜哇一声嚎出来,声音变调撕裂:“明光染病后吃药一直不好,刚才吐血了!已经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