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建造生祠(1/3)
碧桃和占魁在春风楼里面,整整待了六天。
这里不是寻常只吃喝寻欢的花楼,而是吃、喝、玩、乐、宿、酒、色、赌博、表演全方位的大型娱乐酒楼。
在风铃城的南面街道紧邻正街,占地面积宽达半条街,高七层,楼内日夜笙歌,是个非达官显贵无福消受的销金窟。
要是论起悲苦穷困,人间可称为炼狱。
若是论起穷奢极欲,人间也可称为极乐。
碧桃觉得自己就算是在天界做仙子的时候,定然也没有过过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行走坐卧皆由人搀扶的……宛如残疾人一样的日子。
她的骨头都在这幽兰飘香仙弦轻舞的楼里泡软了,酥了。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碧桃甚至在想,做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做仙?
人人都用这种方式做人,谁又会贪恋仙位?
但也仅仅只有那么几个瞬间,很快她顽强的意志力,又会如同残灰之中被卷起的火星那样,死灰复燃,迅速星火燎原一般让理智重新占据大脑。
毕竟……她又不是锦鲤命。
是的,碧桃已经知道了占魁在天界凝灵之前,本是接连幽天与钧天的水椿桥下的一尾锦鲤。
九天仙位人人投生在乱世都是身世凄惨,这种世道,确实容易出英雄,可乱世人如浮萍刍狗,也很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
偏偏她直接成了异姓王独女,被宠得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的狂言连碧桃都难忍惊诧。
碧桃之前还在想,小妾之女成了独一无二的明珠郡主,上面三个哥哥还都战死沙场,她运气实在是好。
但是知道了占魁是锦鲤之后,碧桃觉得运气好的恐怕是异姓王戴德容。
若不是占魁投生他家,天道觉得这小鲤鱼需要一个疼爱她的父亲,昔年他那连丧三子的战役,恐怕会连容安王一起埋了。
碧桃这些天无时无刻不在找机会套占魁的话,占魁实际上也不用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碧桃不仅将大源州七城情况了解透彻,对朝中时局初步掌控,占魁甚至还给碧桃写了一份容安王与朝中大臣的来往名册。
且关于天界的许许多多碧桃不知道,却应该知道的事情,隐形规则,占魁都细细说与了碧桃听。
而且碧桃更为了解的一件事,是容安王对自己的这个明珠郡主,已经不是宠爱,而是过度溺爱了。
任凭哪个正常的老父亲,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同一个邪教教徒厮混在一起,还在闻名风铃城的花楼里面日日寻欢作乐,乐不思蜀。
这期间容安王派王府之中的人来找了占魁六次。
每天一次,接她回家。
占魁次次说句“还没玩够啊”,接她的人就打道回府,从不勉强。
而且占魁还跟碧桃说:“放心,如果我爹爹不待见你,你完全可以不见他。
这春风楼里头我投进了不少钱,我们如今待着的这一层,平素只偶尔接待贵客,其余时间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
“你就住在这里,我偶尔回去应付一下也和你一起住在这里!我再把府内的那个大厨给叫过来……”
于是碧桃又很快知道了,占魁这些年还会做一点生意。
她库房里的那些钱,包括如今容安王府内所有超出封地收入和朝廷俸禄的奢靡开销,全部都来自占魁“随便”开的一些铺子之类赚的。
碧桃听得深吸一口气。
问她:“你是说……你就是觉得什么好玩,就投点钱让人去搞,然后很快就会赚得盆满钵满。
”
那她在山野里面不分寒暑打猎,和婆婆吃不饱穿不暖的那些日子算什么!
她冒着生命危险,和一群人来来回回绞尽脑汁同邪教徒周旋的这段时日又算什么!
占魁点头:“对啊,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
怪不得容安王根本不管自己的女儿如何花天酒地,不管她在府里面堂而皇之地养男人,这不就是一个点金手,一个活着的财神吗?
碧桃默默仰头灌了一杯酒,压下心中难言的羡慕。
六天了,试探容安王的态度到了极限,她现在所有的阴谋诡计迂回曲折都决定打消。
她直接挟占魁以令容安王。
对这种穷奢极欲的享受沉迷也该停止了。
毕竟……她没有锦鲤命!
于是碧桃吁出一口酒气,手肘撑着窗台,微微把自己的姿态端正了一些,终于准备和占魁说正事。
碧桃和占魁临窗而坐,此时节虽然未曾春暖花开,但窗外人工湖上,系着五色绸带的画舫成群,丝竹管乐之声靡靡不断,悠悠入耳。
水灯如同星辰一般错落湖面,垂目望去,好一番“姹紫嫣红春正好,繁星错落银河中”。
碧桃指了指两人旁边的屏风后依次跪着的几个俊俏男子:“让他们几个下去吧。
”
他们本来正在合奏,听到碧桃开口说要他们离开,纷纷缓慢停下手中乐器,等待吩咐。
占魁酒气正酣,面色同唇色红成一片,醉眼迷离。
闻言对着碧桃挑了一下眉说:“你不喜欢他们几个?都是按照明光找的哎……”
占魁满脸贼心不死:“还是你最喜欢第一天那个?我让人把他给你洗干净……”
碧桃抬起手阻止了占魁,又顺势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她来这春风楼里面第一天就闹了笑话。
第一天的时候,占魁晚上吃过饭以后找来了几个“男乐师”解闷儿。
碧桃本来新鲜着,但是其中有一个抚琴的男子,从头到尾都冷着脸,一副谁欠了他一千两银子没有还,满脸透着被逼良为娼的气质。
碧桃承认这人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清高之气吸引了她。
她想到自己见遍的那些“人间险恶”,想到自己曾经身为天女,到现在身边还有很多天女和天君。
于是她开口问那男子:“你是被逼至此吗?若是你有苦衷,我可以……”
我可以给你赎身,还你自由。
天道为证,碧桃真的不是有什么救风尘的臭毛病,只是她恰好“力所能及”,又恰好生了那么一点恻隐之心。
结果她说完,那抚琴男子就愣住了,一脸的冷漠霜色顷刻之间变为了慌张。
而本来在旁边被人用嘴喂着喝酒的占魁,一口酒直接喷在桌子上面,笑得前仰后合,最后直接笑到桌子下面去了。
闹到最后,碧桃才知道那个人根本不是不情愿,人家卖的就是这一副“逼良为娼”的色相。
来这里的人寻求的都是一个“高雅”,不兴真的逼良为娼的那一套,但这种高不可攀的冷美人却十分炙手可热。
还不是谁都能演出这股劲儿呢。
而且想要在这春风楼里面挂上号,须得经过重重选拔,才情样貌身高气质……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尺度,可以说比皇城里面考探花郎还要严格。
他好容易考进来的,平素想给他赎身的人也不知凡几,他只当听笑话。
毕竟他偶尔好的时候,一天赚的,有时候是这些手头宽裕了才能来的人一年的收入。
但碧桃是跟着他老板一起来的,眼见老板对这个女娘挖心掏肺。
莫说是“放他归良”,看那架势,就是这女娘让老板歌舞愉悦她,也是使得的。
显然这是一位真的“金贵人”。
这位“高冷俊郎君”,发现金贵人几次三番看他的时候,心中还觉得窃喜,以为自己又攀上了一位财神。
结果“金贵人”张口就要放他归“良”,如何能不慌张呢?
到最后闹了个大乌龙。
碧桃的脸皮都快被扒干净了,占魁一点也没眼色,取笑起碧桃来可真是不遗余力。
这件事占魁都笑好几天了,如今又提起,实在是……
碧桃的手撑着额头,看她实在是开心,一脸无奈任由她笑。
占魁又说:“你不想见他也行,那小子拿腔拿调的。
这几个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找几个其他的?”
占魁说着,挥挥手,那些安静在屏风后的人,就悄无声息地退出。
碧桃摇头。
占魁顿了顿又说:“你不会是在为明光守身吧?”
碧桃闻言眉头一跳,忍不住笑了一声。
为谁守身?
碧桃只是单纯看不上而已。
她身为一个村姑的时候就自命不凡,如今又知道了自己本是天界神仙,这群人在碧桃眼中,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群“凡夫俗子”。
东西可以乱吃,但是换种吃法的话,她还真不是什么人都吃得下。
“哎对了,我应该都问你好几遍了吧,你之前一直都在哪里呀,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下界之后,你有没有碰到明光?在天界的时候他那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下了界你还怕什么,我帮你把他逮住,搞一搞嘛!”
占魁一脸兴奋,仿佛只要碧桃点个头,她立刻就调动人马去搜索明光,将他抓来洗干净剥光,任由碧桃享用。
碧桃撑着手臂,还是没有马上回答,看了占魁半晌,才说:“你之前一直让人找我,找的都是正常人家吧?”
“我出生后因为是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女娘,被我的亲生父母扔进山里,差点被狼啃了。
”
碧桃说:“被一个婆婆捡了养大,十八年,我都在山里打猎为生,你当然找不到。
”
占魁都惊呆了:“怎么这么惨?!比玄甲还惨!”
“玄甲至少还有一对打渔的爹娘!虽然死得比较早……”
碧桃耸肩一笑,接着像是实在好奇一般,问占魁:“至于明光……我在天界的时候真的很喜欢他吗?”
“什么叫很喜欢?你那叫玩命喜欢!”
“你追了他可是整整一百多年!跟踪尾随,送花送礼,他从来不肯收下你的好意!”
占魁想起来都觉得碧桃追人追得实在是辛苦,而且从前她不理解男人哪里好,如今知道了男人的好玩之处,想到碧桃人没搞到,蹲了三百多次大牢,替她感到不平。
碧桃却问:“那么喜欢啊……我还做过什么?”
“那可多了……”
占魁把碧桃在天界追求明光天仙的那些“英勇事迹”,全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把明光形容成了高傲的仙鹤,任凭碧桃怎么蹦起来都够不到。
简直丑态百出。
碧桃:“……”她深深吸了好几次气。
怪不得那时候冰镜见了她,第一面态度就那么恶劣,且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要拿棍子抽她。
碧桃只是听占魁这样说,也很想拿根棍子抽自己。
这贱的!
她不可能是这种人!
碧桃听到占魁说:“你为了接近他,仙元被他震裂了两次,两次!就在下界比赛之前!”
“你甚至还为了他才做古仙族与功德仙位之间矛盾的导火索,结果他半点不领情,连亲都不让你亲一口!”
碧桃听的额角的青筋乱跳。
占魁说着说着一拍桌子怒而暴起。
“不行!我现在就让人把他给找到抓住!”
“玩那些肖似他的人有什么意思,羞辱他本人才带劲儿!”
她说着就要冲出去喊人,碧桃赶紧伸手把占魁给拉住了。
“算了,你先坐下。
”
“我大概是因为仙元孱弱,才会不堪传送伤了天魂,下界之后,我已经不记得那些事了。
”
“自然也就不喜欢他了。
”
“而且我前段时间,在邪教的时候,碰见过他……”
碧桃终于肯把自己之前的一些事情告诉占魁。
结果占魁越听越激动。
听到明光被捆在床上,碧桃都没有上,反而给他治疗感染的伤口,简直痛心疾首到直拍自己大腿。
“姐妹你是不是不行啊!你管你下界的时候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你先上了再说呀!”
“你不上一下你都对不起那么多年你追他遭的罪!”
碧桃哭笑不得。
“可我那个时候根本就不认识他,我见着个人就上吗?”
“你就算不认识也不可能不喜欢呀,你来这里第一天要放出去的那个琴师,不就是因为长得像明光天仙吗?”
碧桃表情一言难尽:“能不能不提那个人的事儿了?”
她这辈子的脸,在那一天都丢干净了。
“哎呀,还是好可惜。
”占魁说,“所以他后来被你照顾痊愈,就那么走了?你就那么让他走了?”
“你见到了冰轮真仙,怎么没把他脑壳给他砸开?”
“这天界的人要是通过银汉罟看到你在那种情况之下都不敢碰明光,不敢报复冰轮,你的‘一世英名’恐怕要毁了呀。
”
“我不是不敢,是不记得,不喜欢。
”碧桃纠正。
“屁!你不喜欢你追一百年?”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