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二年(1/3)
有人悄摸摸地掀开了陈舷的被子,碰到了他的胳膊。
陈舷下意识地一震,猛地睁开眼。
他瞪眼一瞧,和方谕四目相对。
他冷汗淋漓地望着方谕,满目惊恐。
方谕愣了下:“……你,你热水袋有点凉了,我去给你换换。
”
陈舷回过些神来,他松了口气,又沉沉闭上眼,松开身上的力气,把怀里的热水袋交了出去。
方谕把热水袋拿出来,问他:“怎么了,吓到你了吗?”
“……”陈舷沉默片刻,说,“我以为又要把我扯出去打。
”
“以前在那里,经常,睡着睡着就被扯出去。
”他慢吞吞地说,“我没睡过完整的觉,已经怕惯了。
”
方谕没吭声。
他拿来小毛巾,给陈舷擦掉脸上的冷汗。
“以后你睡觉,我不碰你了。
”他声音有点抖,“对不起,哥。
”
陈舷半抬起眼皮,看见外头还是沉沉的黑夜,看见方谕痛苦压抑的眼睛。
“……我梦见你了,”陈舷迷迷糊糊地说,“梦见我16岁生日那天,你拉着我跑了……你扫了辆电车,载着我就跑了。
”
“混蛋啊你,你非得带我跑什么,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呢……就因为你这一出,我现在都放不下。
”
陈舷听见吸气声,然后是一阵抽抽搭搭的哽咽。
方谕又哭了。
方谕弯下身,陈舷看见他抬手抹了两下眼睛,朝他伸出了手。
温热的手心颤抖地摸着陈舷冰凉的脸,陈舷忽的又想起那个突然凑近他,问他是不是委屈的小孩。
陈舷抬起手。
他握着方谕的手腕,在黑暗里看着他。
“有点冷,”他说,“去给我灌点热水吧。
”
方谕说好,起身离开,去给他重新灌了热水。
陈舷从他手里重新接回热水袋,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像抱了团火。
他又睡着了,这次幸运地一夜无梦,再醒来时,方谕还守在他身边,一动没动。
又一天化疗。
早上,陈舷还是没什么胃口。
方谕给他剥了个鸡蛋,倒了杯温水。
陈舷硬着头皮吃下去,还是不住地想吐。
他又胃疼了,疼得缩起身来。
方谕过来坐到床边,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给他揉着肚子。
陈舷咳嗽几声。
刚揉了一会儿,病房门就被拉开,一个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了。
“来抽几管血,做检查。
”护士这样说着,来到他床边,“伸手。
”
陈舷躺在方谕怀里没动,伸出一只胳膊去。
他的手臂消瘦惨白,伤疤层层叠叠。
瞧见他的胳膊,方谕给他揉肚子的手一僵,片刻,才又动起来。
护士已经不是第一次给陈舷采血,早知道他胳膊的惨样。
她撇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上手就开始操作。
绑紧胳膊,找到血管,涂上碘伏,她插进针管。
黑红的血顺着管子流了出来。
“还要再化疗两天,之后就再做一次核磁共振。
”护士说,“不出意外,医生明天就给你们预约上检查。
你明天没事的话,就去门诊那边提前取单子。
”
“好。
”方谕说。
护士采完血就走了,给陈舷留下了个压着血点的棉签。
方谕把胳膊环在他身前,帮他压着棉签。
自己什么都不用干的感觉着实不错,陈舷倒在他怀里,扬扬头,看见方谕低着头,愁眉不展地望着他。
这人一直这样。
陈舷恍惚地想,自从知道他陈舷所有的事以后,就一直这样愁眉不展,一直皱着眉头,对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动不动就流眼泪。
两人四目相对,方谕朝他苦涩地笑笑。
血差不多止住了,方谕抬起棉签看了看,见抽血的地方没有出血,就把棉签丢到了一边。
他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说:“我中午去给你煮点什么吃吧。
”
陈舷闷闷点了点头。
他确实饿得难受,可也什么都不想吃。
“还是什么都不想吃。
”他告诉方谕。
“我想办法。
”方谕说,“你总得吃点的,我去给你弄。
”
上回陈舷不想吃东西,方谕就去查资料,做了陈皮姜茶来。
这几天里,陈舷不愿意吃饭,方谕也是想尽办法变着花样给他弄东西,陈舷也每次都能吃一点,只是都吃的不多。
“好。
”陈舷说。
“我早点回来。
”方谕说。
“嗯。
”
*
江城协平医院附近,有个中规中矩的小区。
方谕在这里十分紧急地高价租了个房子。
房子两室一厅,但床垫床铺什么的全都没有,主卧次卧比脸都干净。
厨房倒是堆满调味料、营养品,冰箱上三层下三层地堆满食品。
陈皮、山楂、红枣、绿豆,正在台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排。
方谕穿着条黑色围裙,正在台子前切着一颗白菜。
旁边的灶台上烧着火,锅里咕嘟嘟地炖着什么。
正在厨房里忙活,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方谕放下手里的活计,把手在身上的围裙上抹了两下,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尚铭站在外头。
尚铭一抬头,看清开门这人的脸,浑身一激灵,“卧槽”一声。
“谕哥,”他说,“你也得什么病了?”
来开门的正是方谕。
方谕整张脸发青又惨白,眼底下的一片乌黑浓得像戴了墨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