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靡夢樓( )(1/3)
尾璃,只是一隻普通妖狐。
传说有九尾狐,是为上仙。
天生九尾,千万年无一。
寻常妖狐,倘欲逆命攀仙位,无异撼山之蚁,灯蛾扑火。
可若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仍要一尾一尾修上去——又当如何?
她走的不是仙路,而是罪路。
每长出一尾,便负一层孽债。
她不求羽化,只求不再被踩、被弃、被笑是贱命狐妖。
这世间若容不下她这一尾尾的「罪」,
那她便偏要,把它修成——九尾。
靡梦楼,是苏绵城最负盛名的青楼。
楼中姑娘个个貌美如花,媚骨天成,笑一笑便叫人神魂颠倒。
其中花魁苏璃,更是千金难买一笑。
传闻男子只要得她一眼,便什么都肯给,只求再得她一眸垂顾。
然而——她并非什么人都看得上眼。
都说若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便能体会世间罕有的欢愉。
与她共度一夜的男子,无一不自此沉迷,日夜求见。
可偏偏,她从不招待同一男子多于三次。
再盛的情意、再大的代价,到第三次也会被她亲手断绝。
今夜又是如此。
靡梦楼,楼如其名,靡丽如梦,醉色迷心。
踏入门廊,便闻得一阵暗香浮动,不是寻常脂粉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带着一股让人心神微酥的甜意。
堂中红烛摇影,珠帘垂地,雕花屏风后偶现罗裙曳地、玉足轻点的倩影,让人未见其人,先醉其姿。
酒客满座,皆有美人侍侧,低眉斟酒,笑语盈盈。
忽然一阵骚动自楼下传来,惹得堂中客人纷纷侧目。
「求你……我只想再见璃儿一面……一眼也好……」
喧声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紧紧攥着老鴇的衣袖,相貌周正,此刻却面色憔悴,眼中尽是执念。
老鴇无奈叹气,语重心长:「三次已是极限,沉公子也是知规矩的,莫要为难老身……」
男子手中捧着一个雕花玉盒,欲强塞入老鴇怀中,声音颤抖而急切:「你要什么我都能给,金珠玉器,灵宝灵石,家财万贯也愿献上……只求璃儿再见我一眼……就一眼!」
老鴇一边推辞,一边使眼色,旁人便赶紧上前将男子搀住。
他挣扎不得,只能被拖出楼门,回首声声唤:
「璃儿!璃儿!你出来罢!见我一面罢——!」
声声入耳,却无人应答。
楼中红烛依旧摇曳,罗帐浮光掩映,彷彿世间从不曾动容。
而那名倾城花魁,此刻正立于楼上綃云阁的木栏后,玉顏半掩在一层轻纱帘影中,眉眼朦胧不明。
她静静凝望着楼下,却并未将目光落在那位苦苦哀求的沉公子身上。
她望着的,是坐于偏席之处,一人独酌、神色淡然地看着闹剧的青衫男子。
只一眼,她心中便轻轻一动。
那骨相命格,与寻常不同。
她曾习过古术——阳命天罡,亥时转魂。
此命之人先天阳气凝实,乃是最上乘的补气命格。
她不会算命,但她是狐妖,与生俱来对气息灵力的敏锐。
只需一眼、一嗅、一触,便知对方体内阳气纯度如何,是否可补、可引、可留。
沉公子便是其一,而此人……亦是。
甚至,比沉公子更胜一筹。
好命格,够她养一条尾巴。
忽有一位粉里透红的姑娘走近老鴇,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老鴇闻言一怔,目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偏席之上,一名青衫男子独自持杯,身姿慵懒,气质却不俗。
烛火照在他侧顏上,映出几分阴影,倒更显轮廓深峻、神情冷淡。
四周喧闹,他却如入无人之境,彷若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老鴇收了眼神,眼角眉梢立刻堆起笑意,快步迎上前去,笑声婉婉:
「这位公子,模样当真俊俏,不知如何称呼?」
男子抬眸扫了她一眼:
「在下姓晏。
」
老鴇笑得更欢,双手拱了拱:
「晏公子,我家苏姑娘今夜兴致不错,刚刚才传话下来——说是想请公子登楼一叙,不知公子可赏个面子?」
此言一出,周遭酒客神色各异。
綃云阁上的那位花魁,传闻只看眼缘,三月不见得下一次帘。
今夜竟亲自开口邀人,这姓晏的,究竟是何方人物?
而楼上,一道红帐微微撩起,珠帘后倩影嫋嫋,似在等那青衫人抬步上楼。
綃云阁位于靡梦楼的最高处,楼梯蜿蜒,红烛引路,一路上红纱帐帐相连,香气如水雾轻笼。
晏无寂步履从容,目光淡淡掠过两旁轻笑细语的青衣侍女。
那些女子只敢偷看他一眼,便心头发颤,不知是烛影晃动,还是这位「晏公子」眼中那道幽深的紫光让人无端发冷。
直到他踏入那间「花魁亲迎」的厢房。
红帐半卷,珠帘微动,帘后立着一位女子。
她闻声转身——
苏璃,身着轻红薄罗,腰肢纤柔,缠着一条金线细织的绣带,衬得胸腰相间,步步生姿。
她眼尾轻勾,鼻樑挺翘,唇形饱满,眼角一顰一笑自带春情流转。
那双眼似雾中星辰,含笑不语。
她盈盈一笑,轻声道:「晏公子,苏璃已恭候多时。
」
晏无寂眸光微动,于檀木椅上落座,语气不温不热:
「让姑娘久候,在下失礼了。
」
苏璃轻巧地取来玉壶,为他斟酒。
她指尖轻抬,那酒如玉珠般滚入杯中,未溅半分。
她将杯递上,指尖似有若无地掠过他掌心。
「公子远道而来,不饮几杯,怎算入了靡梦楼的门?」
晏无寂接过酒盏,轻啜一口。
玄青长衫衣摆轻拂,未佩金玉、长发以一根白玉簪挽起,馀发披散肩后,墨如夜水。
偏这份不拘,不显散漫,反带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与杀气——像是从天外行来,不属于这红灯帐暖之地。
若苏璃是寻常女子,她会怕,可她不是。
苏璃斟满酒后,未即离席,反而轻轻移身,坐得与他更近些。
她的肩贴近他的臂,语音软糯:「这酒,得热着喝才暖,苏璃最怕冷了……不知晏公子,可怕冷?」
说罢,她一手抚上他的手背,指尖如蝶,缓缓滑过他手臂,似不经意地落在他肩头,姿态亲暱。
她凑近他耳边,轻吐兰息,语气微曖:「苏璃见过许多男子,却从未见过像公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