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夜猎户(3/3)
疲惫却终于找到一丝喘息之机的身影。
屋外,雨声依旧滂沱,仿佛要将世间的污浊与追杀暂时隔绝。
简陋的木屋内,温暖的肉汤香气弥漫,两个本应处于对立位置的男人,在火光的见证下,一种奇特的信任和熟络,正悄然滋生。
古星河看着李虎那双因兴奋和憧憬而发亮的眼睛,看着李秀儿安静忙碌的背影,听着锅里汤水沸腾的咕嘟声,连日逃亡积压的沉重似乎被这简陋却温暖的山间小屋融化了一角。
他轻轻呼出一口带着暖意的白气,低声说了一句:
“好。
多谢了,李虎兄弟。
”
李虎嘿嘿笑着,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擦拭得雪亮的猎刀,开始削一根木棍,动作熟练而有力。
雪亮的刀光,在火光下偶尔一闪。
屋外的雨,还在下。
夜,还很长。
但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凉州城外深山的猎户家中,一个逃亡者暂时卸下了千斤重担。
而一个怀揣侠客梦的猎人,则觉得自己离那个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江湖,从未如此之近。
雨,在黎明前停了。
山间的清晨,空气清冽得如同冰泉,带着泥土、腐叶和松针混合的独特气息。
阳光艰难地穿透茂密的林冠,在湿润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古星河在李虎家住了下来。
李虎说到做到,将靠近火塘、最干燥暖和的一角让给了他,铺上了家里最好的、晒得松软的干草垫子,再覆上一张硝制得颇为柔软的狼皮。
虽然简陋,但对连日奔波的古星河而言,已是难得的安适。
最初的几日,古星河大部分时间都在休养。
连日的亡命和雨夜的寒气,让他这铁打般的身子也染上了风寒。
李秀儿展现出山里姑娘的能干和细心,每日清晨便去林中采集新鲜的草药:紫苏叶、鱼腥草、还有带着露水的野菊花。
她默默地将草药洗净、捣碎,或是煎成苦涩却有效的汤药,或是敷在古星河因风寒而酸痛的关节上。
她话不多,眼神清澈温和,动作轻柔,让古星河紧绷的神经在不自觉间放松。
夜晚,火塘是中心。
李虎总爱缠着古星河讲“江湖”上的事。
他不关心什么朝堂阴谋、门派恩怨,只对那些快意恩仇、行侠仗义的故事着迷。
“古大哥,你真的见过那种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的轻功高手吗?”“那江砚峰江大侠,他的剑是不是真的快得像闪电?能一剑削断十根蜡烛?”他一边笨拙地模仿着想象中的剑招,一边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古星河,仿佛眼前坐着的就是一本活着的江湖传奇。
古星河往往只是淡淡一笑,挑些不那么血腥、适合山野少年听的故事讲讲,比如某位侠士如何智取贪官,或者如何在雪夜救助灾民。
这些故事总能点燃李虎眼中的火焰,让他激动地拍着大腿,恨不得立刻下山行侠仗义。
李秀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借着火光缝补衣物,偶尔抬头看看哥哥兴奋的样子,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目光有时也会在古星河沉静的侧脸上停留片刻。
那张被风雨打湿的通缉令依旧糊在墙上,虽然李虎大大咧咧地表示“看着就烦”,却也没撕掉,说是“留着当门神,吓唬吓唬耗子”。
每当有山下相熟的猎户或采药人路过,李虎总会热情地招呼,古星河便会提前避开,或是在李秀儿的示意下躲进里屋的小隔间。
他能听到外面李虎爽朗的笑声和粗声大气的交谈,内容无非是山里的猎物、天气或是山下集市的物价。
每当这时,古星河便会握紧拳头,屏息凝神,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极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变故。
一次,一个猎户喝多了李虎自酿的土酒,醉醺醺地指着墙上模糊的画像说:“虎子,你看这画上的人,是不是有点像你屋里那位……”话音未落,李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瞪着眼吼道:“放屁!那是朝廷画的恶人!能跟俺古大哥比?你再胡说,下次打到的狍子不分你了!”那猎户吓得酒醒了一半,讪讪地不敢再言。
古星河在里屋听得真切,心中五味杂陈。
日子在山风呼啸、溪水潺潺、柴火噼啪中一天天过去。
古星河的体力在丰沛的食物和安宁的环境中迅速恢复,甚至隐隐觉得比之前更精进了一些。
他与李虎日渐熟稔,李虎在他面前也渐渐少了些拘谨,更多了兄弟般的随意。
他有时会拉着古星河去试他的硬弓,古星河试了试,那弓力极强,他勉强能拉开满月,却无法像李虎那样轻松连射。
李虎则会得意地展示他投掷石块的准头,碗口粗的树干,几十步外一击即中,威力不亚于强弩。
或许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
然而,夜深人静时,古星河总会站在简陋的木窗边,眺望着山下凉州城方向隐约的轮廓。
江砚峰杳无音讯,如同石沉大海。
满城的通缉令像无形的枷锁。
李虎兄妹的庇护固然温暖,但这深山的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官府的人真的会忽略这莽莽群山吗?李虎的热情和崇拜,还有李秀儿无声的照料,都让他心中沉甸甸的,他不能也不愿将这无辜的兄妹二人拖入自己的万丈深渊。
他摩挲着腰间冰冷的剑柄,目光沉静如渊。
这份短暂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的间隙,珍贵却脆弱。
他需要尽快恢复,需要找到江砚峰的消息,需要……一个离开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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