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断簪血宴(1/3)
天启城,这座被冰雪覆盖的皇都,表面是北周胜利后歌舞升平的繁华,暗地里却涌动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熔岩。
萧清璃那日于东宫暖阁掷簪断玉、以死明志的决绝,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蛰伏已久的反抗力量。
深夜,长公主府深处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沉默而坚毅的脸庞。
他们曾是禁军锐士、御前侍卫、忠心耿耿的世家子弟,如今,他们只有一个身份——愿为长公主赴汤蹈火的两千死士。
萧清璃长期经营密探组织,早就在天启留下过密道,如今终于打通。
“殿下,”为首一名面容沧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中年将领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东宫、掖庭、宫门各处布防已探明!明夜子时,便是动手之机!我等拼死,定护殿下杀出重围,直抵城外接应点!”他叫陈锋,曾是宁王麾下悍将,如今是这两千死士的脊梁。
烛光下,萧清璃一身素衣,脸色苍白,唯有那双凤眸亮得惊人,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指尖划过桌上简陋的天启城防图,最终停在代表掖庭的那个小点上。
“雪柠……必须带上她。
”
密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陈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为难:“殿下!掖庭位置太深,紧邻东宫卫戍营!强闯救人,动静太大,必惊动姬承天!届时别说救张姑娘,我等自身都难保!殿下!当断则断!留得青山在……”
“当断则断?”萧清璃猛地抬眼,目光如冰锥刺向陈锋,“断的是谁?是那个叫我嫂嫂、在那里针扎鞭打、在冰天雪地里为了一口馊饭还要强颜欢笑的孩子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决绝,“陈锋,我知你忠心,亦知此行凶险。
但若弃雪柠不顾,我萧清璃今日便自绝于此!何须尔等再拼死相救?!”
陈锋浑身一震,虎目含泪,重重叩首:“末将……遵命!”他身后,所有死士无声跪倒,肃杀之气弥漫密室。
营救张雪柠,成为这不可能任务中最沉重、也最不容退缩的一环。
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沉甸甸的阴霾。
掖庭,那个比冰窖更冷的角落。
张雪柠蜷缩在破旧板床上,裹着萧清璃留下的那件素锦袍子,却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脚踝的扭伤并未得到任何医治,反而在持续的劳役和寒冷中变得更加肿胀刺痛。
冻疮溃破的手钻心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白日里被一个恶毒宫女用扫帚柄捅伤肋下的旧创复发。
黑暗里,她睁大眼睛,望着漏风窗棂外那轮惨白的冷月。
想家,想哥哥温暖的手掌,想二哥张峰爽朗的笑声……二哥已经不在了,战死了。
灵儿姐姐也走了...她只剩下大哥哥了。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冰冷的枕席。
突然,一个极其轻微的声响。
一块小小的、裹着石子的纸团,从破窗的缝隙中精准地滚落到她床边。
张雪柠一惊,警惕地四下张望。
只有寒风呼啸。
她颤抖着伸出手,捡起那冰冷的纸团,展开。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清了上面一行极其潦草却熟悉的小字:
“殿下为保你性命,已应允太子婚约。
下月初九,东宫大婚。
速做决断,莫再为殿下负累。
”
嗡!
张雪柠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瞬间发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震得她耳膜生疼。
为保你性命……应允太子婚约……
莫再为殿下负累……
负累……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心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清璃姐姐那天在掖庭的眼神那样绝望!难怪她宁愿忍受姬承天的折辱也不反抗!原来……原来都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是姬承天捏在手里、用来逼迫清璃姐姐就范的筹码!因为自己这个累赘!
清璃姐姐爱的是哥哥啊!她是哥哥未过门的妻子,是自己的嫂嫂啊!她那样骄傲、那样聪慧、那样像翱翔九天的凤凰,若不是为了自己,凭她的本事,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吧?何至于要委身仇敌,嫁入东宫那虎狼之地?!
自己……自己算什么?一个只会哭、只会拖累人的废物!二哥用命保护了她,哥哥用尽一切守护着她,现在,连清璃姐姐也要为了她,牺牲掉一生的幸福,甚至……尊严和生命!
一股巨大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和强烈的自我厌弃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放声大哭,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只能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濒死般的呜咽。
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哭着哭着,她竟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死寂的寒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和凄凉。
多可笑啊!多讽刺啊!
自己这一生,好像……也挺幸福的?
有二哥张峰,像座大山一样护着她,为她打架,给她买糖葫芦,笨拙地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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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哥古星河,虽然总是板着脸,可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她,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受一点委屈,把她当成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还有清璃姐姐,那么美丽耀眼的人,会温柔地给她梳头,会耐心地听她讲那些幼稚的心事,会为了她……甘愿坠入地狱……
灵儿姐姐已经为了救她永远的离开了...
她拥有的,其实很多很多了。
够了……真的够了……
不能再贪心了……不能再让爱她的人,为她付出更多了……
泪水还在不停地流,可她的眼神却一点点变得清澈,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和决绝,在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眸子里沉淀下来。
她慢慢坐起身,借着月光,摸索着找到床边角落里藏着的、一小块尖锐的碎瓷片——那是她偷偷藏起来,准备在彻底绝望时了断用的。
她紧紧攥住那冰凉的瓷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掌心,鲜血渗出,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她撕下自己一片还算干净的里衣下摆,颤抖着,用那染血的碎瓷片做笔,就着掌心流出的温热液体,在布片上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血字在月下泛着暗红的光泽,如同无声的控诉与诀别。
天启城,前所未有的喧嚣。
初九,东宫太子大婚。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铺地。
来自北周各地、甚至周边属国的贺礼堆积如山。
丝竹管弦之声响彻云霄,掩盖了深宫所有的悲泣与阴谋。
达官显贵,宗室勋戚,盛装华服,脸上堆着谄媚逢迎的笑容,涌入皇宫正殿,等待着见证这场象征着北周彻底征服天谕的盛大婚礼。
正殿金碧辉煌,暖意融融,与殿外凛冽的风雪形成鲜明对比。
姬承天一身玄色镶金绣龙的吉服,头戴金冠,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矜持笑容,端坐于主位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宾客,最终落在殿门口的方向,等待着那个即将被彻底征服的战利品。
萧清璃被几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嬷嬷“搀扶”着,一步步踏入这金玉堆砌的牢笼。
她身上是华贵无比、象征着太子妃尊荣的凤冠霞帔,金丝银线,珠玉璀璨,流光溢彩,映衬着她苍白却依旧绝美的容颜,如同被强行套上枷锁的神女。
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个冰冷精致的躯壳,任由人摆布。
宽大的袖袍下,她的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