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公开的日记(3/3)
场,全部按照他的出价计费。
那些刚接手的新人不可能像张云彪一样跟他抗衡--比起赚钱,保命更重要。
竹泽到海川托运线的承包权最终落到了一个名叫沈忠良的本地人手里,得知这个消息,段雪都要气疯了,可是气归气,怒归怒,她又能如何?只好眼睁睁把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
一年二三百万的利润啊…每每想起这些,她感觉像被凌迟一样痛不欲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如今,属于她的商业项目只剩下香娜儿,所有吃穿用度都靠这一家店撑着,她不得不冒险潜回海川。
原先在市场跟着她和马忠义的手下,除了继续跑运输的司机,其他人都闲散在家,东游西荡。
胡二和胡三兄弟听说她回到海川后捎信给她,盼着她能东山再起。
可是,如何东山再起?她一个单身女人,连性命都难保,而那些曾经围着她转的男人,不是想征服她的肉体,就是想压榨她的血汗,除了哥哥,她再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这时,她的南方情人出现了。
她差点儿就把这个男人忘了,没想到,男人还惦记着她。
当然,这种惦记里已经有了另外的含义。
他根本不是什么国泰公司的经理,而是货真价实的槜洲警察。
段雪倒是不介意他骗了自己,因为他们相识的时候,段雪根本不在乎他是干什么的,他是一个好情人,这就够了。
联想起店员前一天的报告,说最近经常有一辆蛋青色的桑塔纳在周围转悠,有时还停在香娜儿对面半天不动地方,段雪惊觉自己可能被警察盯上了。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离开海川,躲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就在她收拾好行李最后一次去理发店修剪发型时,被陶然堵住了。
好在陶然只有一个人,她没费多大劲就摆脱了他。
段雪惊魂未定,连夜坐出租车直奔桃仙机场。
出租车进了沈阳地界,天已经亮了。
她忽然想起儿子,让出租车在学校门口停一下。
等背着书包的儿子经过,她让出租车司机把儿子叫到车上,跟儿子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不要打她电话,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说完,往儿子书包里塞了一万元现金。
女儿一直寄养在老家母亲那里,她打算在广州安顿下来,就把女儿接到身边。
哥哥和嫂子收留了她,但他们无暇关注她的事情,托运站的业务太忙了,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他们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过来。
一周后,段雪在美容美发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从哥嫂那里搬出去单住。
她需要属于自己的时间,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她有时担心,陶然既然能在海川找到她,说不定也能到广州找她。
她曾有过幻想,假如让这个南方情人在她、女儿和工作之间选择,他会不会放弃工作选择她们,说不定,他愿意到广州和她们一起生活呢?这样的想法并非没有来由--假如陶然真的要抓她,那天她从理发店出来就可以动手。
思虑再三,她放弃了联系陶然的念头。
无论如何,陶然到海川的目的是为了抓她,就像去年抓马忠义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马上实施行动,也许他还没下定决心,没想好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现在,说不定他正后悔呢,自己怎么能送上门去?
这年年底,哥哥嫂子回老家过年。
回来的时候,他们把段玉也带来了。
为了迎接香港回归,广州加强了对外来人口的管理,美容美发学校旁边的出租屋三天两头有派出所民警前来登记人口,拿不出身份证的人会被收容或遣送,拿出的身份证如果有问题,立马连人带证被警车带走。
为了安全起见,段雪先后搬了好几次家,最后在天河区一个高档小区安顿下来。
她雇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儿当保姆,女孩儿喜欢出门溜达,喜欢看热闹,每天上午带着段玉到附近遛弯儿,午睡起来带段玉去马路对面的游戏房玩,在那里,她把孩子放在腿上,自己只管扑在机器上打游戏。
自从领受了陶叔交给他的任务,达达本来日夜颠倒的生活又加上一条随时候命,他手机上的小企鹅软件日夜运行,只要里面传出嘀嘀的脆响,他一准儿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去查看,如果是段玉的头像在跳动,哪怕半夜三更,他都会响应她的召唤投身到游戏之中。
两个月后,他已然成了段玉的超级队友。
所有关于段玉的消息,陶然都是从达达那里听说的。
他习惯了下班后把汽车直接停到达达的店门口,进去聊个天,听听音乐。
旁边饭馆的老板娘给他们把饭菜端过来,等他们吃完来收拾碗筷的时候,她总要打趣几句:“你们到底要搭伙到啥时候?爷儿俩总得有一个要找媳妇吧,要不这样,达达倒插门给我家当女婿得了。
”
达达的电脑维修店就在他家楼下拐角处,一个沿街的小门脸,楼上睡觉楼下干活。
说是电脑维修,其实手机、电视机、音响他都接。
达达从槜洲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就自己捣鼓这些,几年下来,单身汉陶然和未婚小伙子达达处成了爷儿俩,连汽车钥匙也是一人一把。
早些年陶然出车祸,就是为了躲避从横道的石桥上骑自行车直冲下来的达达,那时他刚上初中。
这个店面是达达父亲的,卖手机,兼收旧手机,后来因为收了几部销赃的手机被查,坐了一年牢。
出狱后,达达的父亲不想在槜洲干了,跟着老婆去了她的四川老家,夫妻俩在那儿开店谋生。
他们对陶然一直心存感念,临走前把还在上学的儿子托付给陶然。
门面房先是出租,达达技校毕业后,就自立门户开店经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达达跟陶然说,很少有女生玩游戏能玩到段玉这种级别,她真的非常聪明,要不是知道实情,他还以为段玉是个男孩儿呢。
今天,达达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敬畏心,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叔,这个段玉到底是你什么人,怎么一个人在义乌?”
正坐在小方桌前等开饭的陶然愣了片刻:“她在义乌?怎么可能?你这是听谁说的?"
“她自己说的啊。
她说义乌有个什么国际小商品博览会,看完了出口商品展,正好可以参加长三角地区电竞比赛,她已经组了队准备参赛,也给我报名了。
”
“是这样啊……·电竞比赛是个啥玩意儿,还长三角地区,靠不靠谱?”
“当然靠谱,电竞如今是正经体育项目,不是你以为的打个游戏那么简单。
”
一句话让陶然立马感受到了自己和达达之间的距离,自己和段玉之间的距离肯定比这还要大,大得多。
博览会、出口商品、游戏、电竞,还有长三角、义乌,这些名词一个个从达达嘴里蹦出来,像接二连三击打过来的乒乓球,让他招架不及。
看来自己真的落伍了,一天天脑子里装的只有案件,所有地名只跟案子有关,所有接触的人也多是涉案者,对年轻人的世界完全不懂。
他听过不少讲座和培训,什么物联网、云计算、虚拟货币、跨境电商,也看过关于中欧班列和“一带一路”的专题片,知道从义乌出发到德国的货运列车已经达到数百班次,却从没想过,这些事竟然能跟段玉扯上关系。
从槜洲到义乌走高速只需三小时,理论上来说,陶然随时可以去找女儿,但女儿近在咫尺却全然不知道有他这么个父亲,他不能贸然前往。
陶然打电话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知陈晶晶,陈晶晶反应很快:“有可能的,最近庄渊在忙着写论文,除了每周报一次平安,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这丫头可能还不知道段玉回国了。
”接着,她提醒陶然,“这是好事,你们父女也该见上一面了。
记得你跟我说过,1999年你到广州追捕段雪,在游戏厅里见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玩彩色球游戏,小姑娘还问你:你是不是我爸爸?”
陶然当然记得。
那是他和女儿唯一的一次见面,他自己却毫无知觉,一心只想着找到段雪。
A级通缉令一旦发布即时生效,南北三地警方联手,追捕工作快速推进,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段雪人在广州,用的是注册为沈阳崔丽华的移动电话号码,这个号码的通讯信号在广州天河区一个高档住宅小区被发现。
小姑娘讲一口粤语,陶然没太听明白,也没觉出什么异常。
他还想跟小姑娘聊上几句的,边上的小保姆警惕性很高,把小姑娘抱起来就走,而这个小姑娘的母亲,已经先一步逃离。
当时要是能好好看她一眼该多好啊……
很多年过去,伏在保姆背上望向他的小眼神依然定格在他的记忆深处。
也许,她这样问一个陌生人不是第一次,也许,她是出于某种本能才这样问的他。
表达情感恰恰是陶然的弱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表达,更不懂如何跟一个孩子互动。
段辉不知道女孩儿的父亲是谁,但不妨碍他成为这个私生女的监护人。
问及段雪的行踪,他一概说不知道,理由很充分:“她租了房子一个人住,就是为了不让我管她,从小她就特别任性,她想干的事没人拦得住。
”
陶然又在托运站附近堵住了段辉的老婆,软磨硬泡半天,才从对方嘴里淘到一句话:“遇佛烧香,遇贼掏枪,这就是我们家妹子。
”
广州追捕是在海川失手之后陶然离段雪最近的一次。
这女人的直觉真的很厉害,要不她怎么能先后两次从自己眼皮底下溜掉。
但只要段雪的名字上了公安部A级通缉令,上了网上追逃的名单,只要她还在国内,一定逃不出天罗地网。
那年在海川最后一次见到段雪,陶然唯一的收获,就是彻底撕下了崔丽华的面纱,同时也在心里把那个令他留恋的情人彻底埋葬了。
他冷静下来,把自己跟段雪的交往过程重新梳理了一遍,果断地说服自己,天南地北的距离以及天差地别的境遇都决定了他们之间没有未来。
这时的陶然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有了相当清醒的认识,作为一名刑警,单身生活才是最适合他的,不需要背负家庭的包袱。
关于这个问题,他和肖琳有过深入的探讨,肖琳甚至羡慕陶然没有孩子。
那时陶然还不知道,赫鹏飞曾经用孩子威胁过肖琳。
肖琳则深有感触,她对陶然说:“身为刑警,你得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最好不要有家人,也不要有朋友,你要承受孤独,适应独来独往的生活。
刑侦工作给我们带来了压力和挑战,也赋予了我们价值和意义,但甘蔗没有两头甜,有得必有失。
”
理清思路后,陶然把主观情绪放到了一边,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终有一天,他将面对段雪亮明身份,劝她自首,争取从宽。
什么叫遇佛烧香,遇贼掏枪?段雪就是一个极度扭曲的人,极致的爱恨,不加约束的野心,对金钱永无止境的追求·段雪在张云彪、赫鹏飞的江湖里浸染得太深了,无视法律,不知道收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1997年9月,海川人崔建东、马长春来到竹泽,到处探听沈忠良的行踪。
他们很快发现,姓沈的三天两头光顾唐朝酒楼,和那里的大堂经理打得火热。
9月8日晚上10点,崔建东在酒楼门口看到了沈忠良的红色桑塔纳,于是打寻呼通知等候在招待所的马长春。
马长春随即带上枪来到酒楼附近,在事先踩过点的一座临街的三层仓库潜伏下来。
10点20分,沈忠良带着一伙人说笑着走出唐朝酒楼,等到沈忠良和其他人握手道别转身上车时,马长春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轿车右侧车门,沈忠良反应极快,跳上车夺路而逃。
崔建东、马长春落网后,陶然在讯问中又一次听到了段雪的名字。
不同于金枫枪案的是,这次的通话记录显示,段雪是直接给崔建东下的指令,没有中间人。
不久,槜洲警方接到辽宁方面的通报,海川公安机关查明,1996年10月,段雪涉嫌策划在西岭市场鹏飞物流停车场枪击李永财,致其左腿残疾。
这是丧心病狂的报复,鱼死网破的挑衅,也是在给自己的棺材板敲进最后一颗钉子。
因为自己的犹豫,导致段雪在脱逃之后变本加厉,陶然既恼又恨。
段雪后来的作恶相当于是他纵容的,他不能原谅自己,他必须制止段雪。
在广州与段雪失之交臂后,段雪仿佛人间蒸发。
陶然不时怀着一丝侥幸,拨打登记在崔丽华名下的那个手机号码,提示音永远只有一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2002年6月的一个晚上,陶然接到肖琳的电话。
肖琳说,她儿子小林上个月刚过了十周岁生日,她特地请假去大连的父母家探望。
她在大连和儿子相处了三天,感到非常幸福。
肖琳由此想到,段雪的儿子李海洋十八周岁生日也快到了。
逃亡的代价之一是骨肉分离。
身为母亲,儿子是段雪的软肋,是她最大的牵挂。
没有一个母亲甘愿缺席儿子的十八周岁生日,段雪极有可能在近期潜回沈阳探望儿子。
肖琳已经报请上级,制定方案准备实施抓捕。
陶然认为这个计划可行,而且胜算很大。
当然他也明白,肖琳本可以不向他透露这个计划的,网上追逃不论管辖,谁先抓到算谁的功劳。
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肖琳了解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亲手给段雪戴上手铐。
但陶然不想夺人之美,辽宁警方下了这么大功夫,他不能轻轻松松去摘桃子。
况且,肖琳同样为这个案子付出了大量的精力,作为同行,作为兄弟,他也要成全肖琳一次。
只要能抓到段雪,这点儿小小的遗憾算什么?
陶然在电话中预祝肖琳出师大捷,圆满完成抓捕任务。
肖琳问他有什么打算,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陶然说:“我正在南京参加省公安厅举办的刑警队长培训班,为期四十天,全脱产,请不了假。
”
2002年6月25日,辽宁警方向槜洲方面通报,公安部上网通缉的A级逃犯段雪在黑龙江黑河市落网。
之后,陶然从肖琳处获悉,此次行动直接的突破口就是李海洋生日当天在沈阳家中接到的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正是他妈妈段雪。
眼见陶然一直单着,母亲埋怨他娶了自己的工作。
他索性让工作取代了生活,每一个节假日他都自告奋勇替队里的同事值班,出差越远的地方他越是积极,一年最多能有两百多天在外面跑。
他觉得只要出差在外,似乎就跟段雪离得近些。
没有人比他更渴望抓获段雪,没有人比他更渴望见到她,也没有人比他更害怕面对她。
仅就目前警方掌握的段雪的犯罪事实,等待她的必是死刑无疑。
陶然既想千方百计找到她,又不愿去面对注定被判死刑的她。
七年,两千多个日夜,陶然每天都在说服自已忘掉她,然而,她和关于她的一切牢牢占据着他的头脑,就像那个看不见的鸽子蛋一样越越大,时不时隐隐作痛。
命运对他的捉弄过于无情。
导致妻子死亡的车祸是他一手造成的,已经成为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遇见段雪后,他几乎有了重生般的感觉。
要是那次在海川他能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抓住她,也许她还不至于罪无可赦。
他在该果决的时候犹豫,在该行动的时候迟疑,等于放任了她。
他误判了她温情外表下潜藏的暴力倾向,低估了她身上那种原始欲望的强大破坏性。
她不是天生邪恶,只是跟邪恶打交道太久。
如今她咎由自取,从刑事拘留到判决再到执行,留给她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陶然默默和她诀别,他有充足的理由说服自己,关上心里最后那道门。
7月上旬,陶然结束培训回到单位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去支队长办公室报到。
陆支队起身相迎:“你可回来了,唉,好大一摊子事等着你呢,这第一件,就是那个不省心的段雪。
”
“段雪怎么了?不是已经羁押在金枫看守所了吗,还能折腾个啥?”
“自从她被押回金枫,我就不得安宁,跟我打招呼的人一直没断过。
”陆支队指了指头顶的天花板,陶然会意地眨眨眼。
“唉,还有那个孙冠球的家属,他们不就是仗着有钱嘛,到处撒钱,千方百计捞人。
这些先不说,重点是,段雪人监体检时查出怀有身孕,真是没想到……金枫计生办已经介入了,非婚生且超计划,他们会按政策办,问题是这么一来,无论如何都判不了她死刑了。
”
陶然怔住了,不知道是该惊吓还是该惊喜,编故事都不敢这么编的。
难道说这女人真有什么先知先觉,不然为啥早不怀晚不怀,偏在落网时怀上了呢?陶然定了定神:“这事您问过检察院了?"
“问啥检察院,我直接跟中院的唐副院长确认过了。
这种情况虽然比较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刑诉法保护特殊人群,怀孕妇女不判处死刑,这是人道主义。
”
“那她认罪没?”
“认罪?要不怎么说这女人不简单呢,她可不是法盲。
曲晓明那边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松过口,都多少天了,别说认罪,她连身份都不肯认呢。
”
“海川那边不是确认了身份才移交的吗?”
“可不是。
押回金枫后我们安排了最强的讯问班子,做了整套预审方案,但对她都不管用,她翻来覆去就一句:我要请律师。
切,矫情,外国电影看多了吧。
”陆支队拍拍陶然的肩膀,“你回来得正好,赶紧把其他事安排一下,尽快去一趟金枫,给他们把个脉、开个方,争取早点儿审结这个案子,黄德发等不及要开新闻发布会呢。
”
喜欢迷雾之城,窥探者背后的秘密请大家收藏:()迷雾之城,窥探者背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