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静海(3/3)
皱,低声骂道:“该死。
”不用抬脚,他也能感觉到下半身有些发麻,刚才这一撞估计小伤了脊椎。
但此时已无暇犹豫迟疑,他支撑着走了两步,勉强找回了下半身的控制感。
他一边对云杉喊道:“那中东人,铐上!”一边加速追了出去。
循声追去,那两人没有走来时的电梯,而是绕向了入口右边的走道。
这并不出意外,若只有一条路进出,这种高危场所就太容易出事了,必然另有应急通道。
郭远追上去时,转过弯还能看见庄琦宇的背影,中年人并没等他,那两人的距离相差十米有余,郭远举枪就射。
但这手枪本就不是什么高精度武器,精确射程有限,郭远也不是神枪手,连续两枪都打偏了。
庄琦宇躲过两枪,竟也一边奔逃,一边回身开枪还击。
一连打了六七枪,郭远只得伏低靠墙躲避。
这一来一去对方亡命奔逃,几秒间反而把距离拉得更大了。
“该死!”自己难道要为了好奇心送命不成?郭远原以为庄琦宇只是一个学生,不难对付,哪知见了他这移动射击的姿势,发现这人分明受了不短时间的武器和战斗训练。
这样想来,萤火组织布局比自己最初以为的还要早些,今天电力枢纽的一切行动至少几个月前就在对方计划当中。
他又想起庄琦宇所说,那东西会把附近物质变成炸弹。
庄琦宇的说法很奇怪,“所有物质都会向低能态跌落,释放能量”。
自己不是科学家,好在不久前刚刚温习了氢弹的原理:氢弹是通过聚变反应把物质转化为能量释放,那低能态跌落又是什么?应该跟核武器无关。
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远暗自脚下用劲,拼着下半辈子残疾也冲了上去。
紧追几步,拐过几个过道和房间,倒是没有被甩开。
中年人跑在最前面,一路上满是桌椅之类的碍事家什,他不得不慢下脚步把东西拨开。
庄琦宇紧跟其后,虽然路已经被前面的人开出来,但他肩膀上有两处郭远新留的枪伤,动作自然慢些。
知道后面有郭远追赶,他一路把身后的物件推翻挡道,郭远追来更费手脚。
就这样前中后三人跑跑停停,距离并没落下太多,但稍一靠近,庄琦宇就举枪乱射,郭远只得俯身躲避,有好几次都险些中弹,就这样竟在地下绕了几百米的距离。
这机密之处并没有EXIT的标记。
直追到一处,远远看见中年人正靠墙捣弄什么,郭远还没来得及举枪,就感觉一股冷风袭来。
空气流动起来了。
在这样的地下密室中本是没有自然气流的,郭远立刻明白这是上到地面的通道被打开了。
左右四望,此时眼前不见了庄琦宇的踪影,也不知他是不是躲在暗处朝自己瞄准。
但也顾不得许多了,郭远举枪想要拦住中年人,哪知突然间只听轰隆一声,眼前猛地一黑。
地下密室中所有照明应声齐齐熄灭。
地下可不是地上,灯一灭,瞬间黑得干干净净,眼前什么也看不到。
郭远不敢迟疑,立刻开火,枪口火光爆现,却只有打在水泥上的声音和火花,并没有击中对方。
开了几枪之后郭远忙蜷身隐蔽,免得暴露位置反被袭击。
他凝神静听,在枪声的回响中辨识出脚步的声音,赶紧追过去。
此时绝不能犹豫,若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他既不知如何恢复供电,又找不到出口,成都命运如何倒是一说,自己可能要先跟这秘密基地埋葬在一起了。
现在目不能视。
他自然带着战术手电,但若对方还有人潜在附近,自己打开手电就等于送死。
郭远快速摸准脚步声的方位,踮着脚跟了过去,一直走到墙边,贴墙摸索了片刻,一时也分辨不出哪里是出口。
他舔了一下手背,借着一丝凉意辨别着气流,这才勉强确认了通道的位置;接着好一阵摸索,终于弄开了门。
郭远连摸带爬地把自己弄进去,发现这居然是一道向上的竖井。
上面只有一丝微光,勉强能看见金属的梯身,此时已经看不见那两人的踪影。
那微光稀薄得不成样子,怕是透过异常深的井体才变得这样,抬头看只有一块光斑,感觉似乎有上百米高。
这不太对。
电梯下去只有十米上下,怎么可能另一边梯子这么高?
无法可想,郭远硬着头皮往上爬去。
脚上感觉不灵,踩滑了两次,好在手还抓得稳,没大碍。
爬了没多远,郭远突然右手一滑,竟抓不住梯子,本靠手掌握的平衡登时一乱,右脚也穿过梯子滑了进去。
还来不及呼喊,郭远整个人就从梯子上翻滚下去。
这一翻,后脑就狠狠撞在对面墙上,整个人都倒过来朝下栽去。
所幸腰伤还没让双腿失控,郭远赶忙分开双腿把自己勾在梯上,顾不得头和腰的剧痛,马上掏枪上指,生怕这是对方的伏击。
但什么也没发生。
他又屏住呼吸听了一下,竟然隐隐听见上面传来车辆的声音。
惊疑之际,他慢慢起身,摸了摸滑下来的那节梯子,是水迹。
抓稳之后又爬了两步,居然就顶上了井盖。
郭远又惊喜又不解,喜的是这就爬了上来,惊的是明明在下面感觉还应该距离非常远才对。
井盖好在只是关上,若是找个重物压住,自己没辙了。
郭远小心地推开井盖,确定没有伏击才跳了上去。
这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不过十来米的竖井,自己刚才却以为有上百米深。
城市灯火尽熄,一片漆黑,只剩天顶一轮圆月。
那微薄的光比他熟悉的城市灯火弱了上百倍,身在地下望上去不见光,郭远自然以为离地面还远得很了。
“‘摩西’给西南五省提供了一半以上的电力。
”
举目四望,这座西部最大的枢纽城市一片漆黑。
若是在卫星眼中,中国整个西南都这么突然黑了下去,一定像是一块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被巨兽一口吞进了肚。
郭远看着眼前这一切,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既然没有了供电,天网系统自然也就瘫痪了,那两人带着东西逃往何处自然无从查起。
他们一没有埋伏,二连堵住井盖这种随手的事情都没有做,看来真的是逃得仓促,必然已经成功远遁。
原以为血迹能帮自己顺利追踪,但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断电的现代城市一下失去了所有功能,一切高效的技术手段全面停摆,自己还不如古代的捕快会做事。
他瘫倒在地,一动不动,这时腰上的痛变得尖锐起来。
但不到半分钟,从未体会过的寂静和黑暗把他包裹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从未在这个城市里体会过如此纯粹的宁静和黑暗,整个城市还铺在自己周围,但却这样奇妙地被剥离了出去,只有夜色和银河还在闪烁着。
他似乎能感到地平线延伸了出去,那弯曲的弧度被无垠的璀璨星空包裹着,自己就卧在城市和星空的分界线上。
于是,他放开四肢,也不顾腰间的剧痛,把自己伸展开来,腰的曲线好像贴合着地平线的弧度,跟星空地球融在了一起。
郭远从没喜欢过这个世界,很久以来他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才把那个毫不在意任何人生死情仇的自己藏起来,用尽全力去假装在乎那些破玩意儿,那一地鸡毛。
但这时,整个人间的城市消去了,静了下来,如泡沫散出,浮出一弯静海。
于是,郭远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整个世界都已经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