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良知(1/3)
收到云杉的请求之后,特别行动组全体人员都被紧急调动起来,对成都市区内一个小时前后的异状进行排查。
若这真是汪海成他们萤火组织的计划,这安排可算是精妙至极。
晚上正是本地人休闲娱乐的热闹时段,超大范围的停电不仅搅乱了人们的生活,还切断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大家早就习惯随时通过移动网络与整个世界相连,几乎每隔两分钟就会看一次手机,看新闻,聊微信,等推送,不一而足。
一个小时的停电不仅中断了大家的现实生活,连人们惊慌失措地想从网络上寻求一些安慰也变得遥不可及。
全体市民仿佛化身一千五百万个孤儿,年纪大一些的人回想起当年“5䞈大地震”时也是这样,突然间一切都变了样。
人口基数如此庞大,恐慌和谣言是难以避免的,总有不少区域乱了套。
停电一个小时前后,车流、人流、城市动态跟之前大不一样。
天网系统的风险预报是以统计规律为基准的——只要收集的数据够大、够复杂,就会发现人类社会的行为规律稳定得惊人,任何一点异常的小波动都可以循迹回溯,发现源头的妖孽。
任何大动作都必有先兆,很难在统计学模型下隐藏,要从天网系统的监控下隐形难于登天。
而现在,全城的行为模式处处不正常,处处都是意外,处处都算得上是先兆。
天网下的成都成了一池浑水。
“快,快!快!!”通信器里传来端木汇催促手下的声音,声音有些变调,他鼻梁还歪着,之前郭远给他的那拳影响了呼吸。
隔着电波也能听到他在车子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通信器里传来呼吸和键盘的声音。
表面上再镇定,现在谁都知道这事不会善了,任何一个失误都是致命的。
请求已经发过去十多分钟了,依然毫无头绪。
郭远知道这样排查效率极低,因为大家已经对天网形成依赖。
当年没有天网的时候,排查就像瞎子摸象,但好歹那时候也已经摸得手熟。
现在天网一断,技术侦查就变成了瞎子,而且是刚刚失明没两天,连盲文都还不认识的瞎子。
郭远脑子飞转,想着有什么自己可以下手的渠道。
如果他需要在停电的一个小时搞一些大动作——大动作是指规模明显的准备工作,不是实际袭击——不可能是停电开始了才行动。
在这之前必然预先安排,如果需要交通工具、武器弹药,那在行动之前,这些东西都要储备好。
要预先准备,就要有做准备的中间人。
跟庄琦宇一起行动的有一个中东裔,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突破口,可惜当时下手太狠,没留下活口来。
要不应该是能问出点什么东西的,比如:中东裔族群会是他们的外围合作者吗?如果汪海成他们为了隐蔽自己的行踪只在核心行动中才现身,那么外围行动是谁来做,都做了些什么?
郭远拿过通信器,叫道:“之前我说过整理四川公安系统所有治安相关情报,弄好了吗?发给我,我来看!”
之前的龃龉并没有影响团队合作。
端木汇如今被夹在上下之间,架在两面火上烤,但心里也明白这当头自己根本没有记恨郭远的资本。
所以他努力假装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情报很快传了过来,郭远直接用全息投影把信息打在驾驶室三面玻璃上。
密密麻麻的文字图片盖满了整个驾驶舱,信息量大得惊人。
他快速扫过,整个人只有眼睛和脖子在动,身体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云杉还来不及看完,郭远就已经挥手朝下翻了过去。
这绝不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
云杉智力已算绝顶,又系统学习过速读,但每次她还看不到一半郭远就已经跳了过去。
光是读已经跟不上,何况郭远还在快速判断这里面有没有相关的线索,思考隐藏在卷宗下的问题。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是恐惧还是佩服:如果不是有人格障碍,这人真是不世出的天才情报员。
不对,也许正是严重的人格障碍造就了他异于常人的思路,才有这天才的假象?
十来分钟后,屏幕上飞速翻动的卷宗终于停了下来。
云杉定睛看去,是保险公司的车险出险记录。
还没来得及看仔细,郭远又继续飞速往下翻。
她不明白这里面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也没有开口问:郭远这时已经完全陷入千头万绪的信息网里,云杉生怕说话打断了对方的思路。
屏幕上的卷宗以更快的速度跳过,即使是郭远也不可能读完。
他在跳着找什么东西。
两分钟之后,他又翻了回去,一直跳回百页之前,停在阿坝州的记录上。
那地方的卷宗居然是相机拍的照片,照片右下角显示着日期,是今天下午。
阿坝州的警察显然是今天才得到紧急命令,急需把手写卷宗马上数字化上传,那边的警察慌忙找来了相机,也不懂什么规范就胡乱把卷宗拍了下来。
郭远喘了口气,伸手推出,车窗上的投影应声收了回来。
见他闭目揉眼沉思,云杉这才敢开口问:“有线索吗?”
“有。
”他没有睁眼,对自己的判断有些犹豫,口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果断。
“什么线索?”
“最近半个月,全市本田越野车盗抢报案数量相较前月下降了八成。
本田牌的越野车跟别的牌子盗抢数量几乎一样了。
”
云杉一头雾水,盗抢报案数量下降不是好事?“跟别的牌子案件数量一样?”降了八成还跟别的牌子一样?是说之前本田的案件数量比别的牌子高很多?
郭远一边解释,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本田这牌子因为电子防盗系统一直有漏洞,黑市渠道可以搞到门锁无线干扰,所以全国范围的盗抢数量一直都比别的牌子要略高。
“成都这边又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成都往西边没多远就是藏区,从川藏线,走甘孜阿坝自治区,然后就可以进西藏。
高原地区对车辆的可靠性要求极高,所以日本车,尤其是丰田和本田的越野,那边的人一直就很偏爱。
车被偷了以后,直接进藏,那里地广人稀,警方根本追不回来。
“去年,本田越野的盗抢就已经猖獗到连保险公司都不敢接新车的盗抢险保单的程度。
盗车集团都不需要找下家销货,要车的人直接跟车点杀,当场上车付现金,然后自己开走。
有GPS跟踪和监控影像也没用,人家直接上藏区十年不回来,一点办法没有。
”
大致解释完了前情,郭远问云杉:“两个月来既没有对盗车集团收网,本田也没有更新防盗系统,突然盗车案的发生率就降到了冰点,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成都这种奇特的犯罪生态让云杉听得瞠目结舌,顺着郭远的思路,她问道:“你的意思是,专偷本田车的盗车集团,跟汪海成可能有牵连?”
“我是说,如果不是选在这时候洗手不干的话,这些偷车贼在吃哪家的饭呢?他们搞的是车,如果不是在偷本田的车,两周时间他们搞了些什么,能搞多少车?”
不用郭远点透,云杉跟通信器另一头的端木汇都已大惊失色。
现今的恐怖袭击行动,汽车是最万能的工具,冲击人群、开道、阻碍交通、运载、隐匿、汽车炸弹……汽车是强有力的武器,而且因为太过常见还不容易预警。
云杉快速查看了一下更早之前的卷宗,巅峰时期成都本田被盗案能高到日均一起,如果按这个数目来估计,他们能动用的车辆至少也是两位数——这数量看似不大,但如果能有效隐蔽,定点对高价值目标杀伤,绝对不容小觑。
“换我开车,走吧。
”郭远示意道。
“去哪里?”话刚出口,云杉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没有收网,不代表不知道这群偷车贼在哪里。
”郭远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直接到底,电动引擎发出尖锐的高频啸叫,他沉声道,“等会儿动起手来,你按我的指示,不要手软就是了。
”
车也不掉头,直接飙上一百多码逆行,几乎要在城里飞起来。
云杉只能抓牢把手,虽然心知现在什么也没有时间重要,但眼见就这么逆行着还一连擦刮了路旁好几辆车,她还是觉得一阵心慌。
车在人行辅道横冲直撞,短短三四分钟就两回险些撞上惊慌的路人,可是郭远连一丝稍微减速的意思都没有。
车疾驰驶入二环,玉林片区。
这边已经是成都老城以内,几十年历史的老居民区是老街窄巷的格局。
这和南边规划新建的现代化城区大不相同,没有摩天大楼,道路只有双向单车道,楼高不过七八层,平素安稳静匿。
这地方是传统成都人最喜欢的格局,不像国际城南少了地域风情,也不像市中心春熙路商厦云集。
店面还多是街坊老店那种底层临街小铺,卖着不知名牌子的服装副食,伴着开了几十年的老苍蝇馆子。
春熙路是成都的面子,熊猫是成都的招牌,这样的地方就是成都的里子。
如果一个城市有什么烂疮溃记,那自然是藏在里子里。
拐入窄弯的时候,一辆路虎斜压着马路牙子挡住了道路,应该是之前停电时慌乱停下的。
郭远笑道:“抓紧。
”一脚地板油冲上去,直接把对方推到巷内,还去势不减地又接连撞上了两辆别的车,他们才冲了出去。
车甩尾,急刹,停在一个老小区外面。
郭远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掏出枪检查了一下弹药,打开保险,才推门下来。
“一切听我指挥,出问题我负责。
”话虽然说得简单,但云杉听了心里一紧。
她想起郭远最初就说,要做事就要按他的规矩。
还没下车就掏枪上膛,他这摆明是为了情报什么都干得出来。
只是盗车团伙的话,无论如何也罪不该死,就算是全城生死存亡都压在一线,也没有拿无辜之人来当祭品的道理。
云杉没有说话,但暗自下了决心,绝不能在自己眼皮下面出事。
小区大约是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单位小区,门口虽然有门卫室,但早就没人管。
楼最高有七层,都没有电梯,每家每户的窗户外都装着密实的防盗栏——很好,想要跳窗逃跑都没机会。
郭远在楼下张望了一番,指着其中一扇窗户说:“三楼。
”透过窗户能隐约看到里面的一点光,屋里有人。
老房子的楼道非常狭窄,几乎只容一人通行,两人一前一后爬了上去。
门是内外两道,外面是后来加装的铝管防盗门,栅栏样式,是用一根根管子焊成的;里面则是原配的木门。
这种老小区多半都是这样,其实加装的防盗门根本不能防盗,只是求个心安而已。
铁门朝外开,木门朝内开,这样的结构在新的消防安全法里已经算是不合规——着火的时候,朝内开的门很容易被室内的东西卡住,外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