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3/3)
是姜家的一滩烂泥!”
“我有我在乎的人,你知道的。
我跟你说过,哥哥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他做了错事,可就算按法律他也罪不至死。
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大哭道,
“还有阿文姐姐,她从小就只知道陪着我,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可她也死了!你既然要行动,为什么把我带出去?为什么不把我丢在姜家和他们一起死?!反正都说我是姜家的人,活着也该被人唾弃践踏,你为什么把我带走?”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身都在颤,
“我恨你,可我更恨我自己。
是我害死哥哥和阿文姐姐。
我要不是喜欢你,他们就都不会死!!”
许城只觉一阵极度的疼痛在全身爆裂开,但找不到痛点,好像哪里都在疼,哪里都是撕裂。
他很想上前去扶住她,去碰碰她。
但他动不了了,他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像一面被子弹穿透的玻璃一样炸裂开。
她说的每一句,他都知道。
这便是他当初的折磨,也是他如今的梦魇。
他像是沉入噩梦中的人,想疯狂摇醒自己。
许城,醒醒,醒醒啊。
但醒不来了,他深处绝望地狱,醒不来了。
她流了泪,发泄过,看看两人此刻荒谬的境地,觉得可笑,竟就挂着泪笑了:“现在,我甚至不能说恨你。
因为江州人都说哥哥是该死的,阿文是该死的,我这姜家小姐也该死的。
而你,”
“你没有错,许城。
”她轻声说,“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
你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光明的,无可指摘的。
我天生是有污点的,黑暗的,
可对与错,没有关系啊。
对我,你是欺骗,你是背叛,你是辜负,你是愚弄,你是朝心口开的一把枪。
见你,等于低头凝视心上那颗从未挖出来的血淋淋的枪子。
“我以后会遭遇什么,是死是活,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你的这些年,我也很好地走过来了。
”她说,“不要再来了。
那杯橙汁。
你就当今天,我死了。
”
几声连续的烟花炸响从江边传来,无声裂开的焰火映在玻璃窗上。
许城深深吸一口气,像是很累一般到沙发边颓然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用力抱了下头。
终于,他抬起眼眸,眼神墨黑而深:
“我没办法当你死了。
”他说,“姜皙,我能答应你任何事,任何要求。
唯独这一件,我做不到。
”
姜皙的手抓紧水池沿,没料到他能缠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
“你不累吗?”许城突然发问。
姜皙微愣。
“一个人带着姜添,东躲西藏这么些年,不累吗?”许城压抑住嗓音中的哽咽,轻问,
“冬天的地下通道,不冷吗?走夜路的时候,不怕吗?手上的伤,不疼吗?挨过饿,挨过骂,也挨过欺负吧?但因为姓姜,不敢反抗,只敢躲吧?你就当从我身上讨回我欠你的。
你不想过正常的日子,不想好好活着吗?可以不用隐蔽躲藏,不受人威胁,可以在阳光下。
做个自由的人,随便去哪里,随便做什么事。
”
他声音在颤:“你真的……不累吗?”
姜皙晃了下神,仿佛他说的是天方夜谭,离她太久远的梦幻。
“我凭什么?凭靠你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讽刺:“你就这么喜欢做拉人出泥潭的善举?我要说多少遍我不需要,我要说多少遍我不想看到你你才听得懂?!还是说,你觉得我是有多贱,才能当什么事没发生,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帮助?”
“我放不下你。
”许城突然用力道。
姜皙顿住。
“放不下。
我尽力了。
我去很多地方找过你。
”许城似乎说不出口,那些已埋在心底很深的东西,挖出来,太疼。
他头一偏,执拗看着窗外,他嘴唇无声地在颤,这一刻,心里酸苦至极;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她,眼眶就红了,
“我想过你,很多时候。
天黑的时候,天冷的时候。
无数次想,这个时候,姜皙她在哪儿,在做什么。
下雨了,她有没有淋雨?今年冬天好冷啊,她的被子够厚吗?她有手套吗?下雪了,她会不会滑倒?有没有很辛苦地为生活奔波,腿疼不疼?一个人照顾姜添,心累不累?她……还画画吗?”
他哽住,
“我一遍遍在想,你到底去了哪儿,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不是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是不是姜添饿得没办法,你只能抱着他哭?……甚至想,是不是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你,囚禁你,打你,折磨你;是不是你被卖出国了我才找不到;是不是你被人杀了丢在河里……
你到底是因为恨我,躲了起来;还是已经被人害了,才找不见?”
许城的声音已颤得不成形,他咬紧牙,头突然用力一低,一颗泪水迅速砸落。
“每次清明我都得想,你是死是活,我是该给你烧纸还是不烧。
要是你真的死了,这世上都没个人给你烧纸,你在地底下怎么过?可要是你没死,你又到底在哪儿?”
“是,我是对你有利用,但不代表当初就没有喜欢。
当然,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那就当是愧疚。
可我不该愧疚吗?我明明在意你,很在意你,却不得不利用你,欺骗你。
我明明最希望你快乐平安,却偏偏是我亲手让你失去庇护,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暴露在危险里,让你独自一人承受那么多伤害。
我不该愧疚吗?我就该愧疚到死!!”
他手指在打颤,低头的姿势保持了一会儿,再抬起时,眼圈全红,
“你问我为什么非要缠着你。
我说了,必须让你在我的视线,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既然知道你在哪儿,我就不可能不来见你。
”
姜皙双手死死抠着拐杖,转过头去:“你折磨是你的事。
我没义务当你的赎罪对象,也没责任救赎你。
我再说一次,我不想见——”
“那除非我死!”
他说,“你那药还有吧?”
他与她说话,音量一贯不大,却带着狠烈决绝:
“要不,今晚我们就一起死;要不,姜皙,你去哪儿,我追到哪儿。
”
“你说什么,都有可能。
但你说,让我不来找你,绝不可能!”
“你非要说我是同情心无处安放也好,亏欠也好,愧疚也好,随你便,”
“就算是愧疚又怎么样?”他眼神惨烈,狠绝,眼眶通红,“愧疚不是感情吗?!”
“当初要不是喜欢你,又哪里会来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