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2/3)
水还没开,那汩汩水声却能穿墙入耳。
姜皙的神经被这一内一外、一强一弱两道声音撕扯着。
他应该离开了。
她理解他,但不代表她接纳他继续入侵她的生活。
一墙之隔,许城靠在桌旁,盯着烧水壶出神,心头失落。
他等水壶沸腾,又希望它永远不要沸腾。
还想着,姜皙的房门打开。
许城看到一小截假肢和一只白白的脚丫,往上,是她那一双纤细嫩白的长腿,白色棉布短裤,白色小吊带,长发散在肩头,衬得锁骨清秀美好。
近十年了,她的睡衣风格仍没变,干净纯洁像一捧柔雪。
许城的耳朵突然静了音,风声、烧水声都消失了。
他听到了不知谁的心跳声。
只一眼,他立刻转过头,面颊、耳朵迅速变红。
姜皙走到沙发里坐下,演技拙劣地打了个哈欠。
她在告诉他,他该走了。
许城面上的绯色渐渐退散,苦涩涌上喉咙,凝在嘴边。
只要一来她面前,依旧是卑微、无力和数不清的挫败。
外头风还在刮。
烧水壶终于响了,许城往玻璃杯里倒了水。
他脑子恢复平静,说:“我其实有话想和你说。
”
“什么?”
他没回头:“你不冷吗?被子盖上。
”
姜皙迟疑。
她下定了决心要逼他走。
“十分钟。
我讲完就走。
”
姜皙拿被子裹住自己。
许城这下回身了:“我担心那天见到方筱仪,你心里难受。
”
姜皙被说中,隔了会儿问:“方筱舒是怎么死的?”
“杨杏招惹了校外混混,方筱舒为保护她……事后,杨杏收到一笔钱,全家搬走了。
方信平警官觉得因为他调查姜家,逼得太紧,姜成辉想给他个教训。
江州警方,包括后来我,找了杨杏很久,没想她改了名,开始了新生活。
”
姜皙轻声:“她好勇敢啊。
”
又问:“你讨厌杨杏吧?”
“确实不喜欢。
”
“我是不是不该……”
许城讶异:“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是两码事。
庄婷是杨杏的女儿,不代表她就从属于杨杏。
她是独立的个体,受到冤屈和伤害,不该被公正对待吗?还有丁瑶她们,这次不揪出来,下次受害的又是谁?难道一定要找到一个家中九族都完美的受害者,才能将她们绳之以法?”
他这话像是在说她们,又像在说另一个人。
姜皙蜷缩在被子里,轻轻低下头。
许城直觉她是难过的。
他靠近一步,伸手,很想摸摸她,悬了好久,却只轻触了触她散在被子外的几缕发梢。
柔软,轻细,像她的整个人。
灯光将她的发丝照得莹润,盯久了,恍如时间停止。
上次,能肆意地抚她的长发,是什么时候?
姜皙抬头,许城一瞬缩手,转身去碰桌上的玻璃杯,杯壁烫得他手一抖。
“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但以后不要再给添添买这些东西,这会让我很难带他。
”
许城多聪明的人,一点就懂:“对不起,是我考虑欠妥。
下次不买了。
”
“没有下次。
”姜皙轻声,“你不要随便再来了。
”
仿佛屋顶裂开一条口子,所以冬夜的冷气嗖嗖地从许城头顶浇下来。
她……还是怪他?
但姜皙很温和地开口,回答了他内心疑惑:“我没有怪你了,也无所谓原不原谅。
”
“许城,我一直知道姜家罪孽深重,尤其在看到方筱仪后;亲眼看到,再一次意识到这份罪恶究竟是什么。
更确定你当初做的事是对的。
你一直是个很好的人,现在也是个很好的警察。
但过去的,都过去了。
旧伤疤好了,何必反复去抠呢?”
“我只是你的一条旧伤疤了吗?”他很淡地笑了下,笑容苍白。
姜皙平静垂眸:“你别这样——会让我有负担。
”
他抠到一个字眼:“有负担,为什么?”
她匆匆避开眼神:“我有我的生活方式。
或许你觉得我狼狈可怜,但没有。
这些年,我吃了些苦,可也有很多平静的日子。
”
“我从没觉得你狼——”
“许城,”她轻轻打断,“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较什么劲。
”
他怔了怔,不由自主地说:“你记不记得以前,你一直去找我。
我说不想见你,但你一直去。
那时我在撒谎。
我想见到你。
所以我想,或许你也在撒谎,我应该坚持。
我要是不较这个劲,我怕后悔。
”
姜皙忽然就觉得要哭,强忍住。
“你想错了。
我不像你,口是心非。
”她说,却没力量抬眼看他,只想匆匆结束,“太晚了,我真的困了。
”
许城没了办法,走到门口:“就一点,你要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一定找我。
”
姜皙没应声。
许城执拗地等。
终于,她很轻地:“嗯。
”
*
许城回到家中,灯也没开,瘫坐在沙发里。
家都变得陌生,昏暗,无光;户外一点路灯,灰蒙地洒在地板上。
他空坐一会儿,渐渐皱了眉,从兜里掏出烟盒跟打火机;胡乱撕扯开未启封的烟盒,揪出一支烟塞嘴里,点燃,狠狠吸了一两口,猛然发现自己在家中。
他立刻烦躁地将烟扔掉。
烟头掉进垃圾桶里,点燃了纸。
许城一愣,抓起垃圾桶“哐”地一下倾倒,用力两脚将燃起的纸张跺灭。
他盯着一地狼藉,眉心攥紧。
后退一步,轰然倒在沙发上;身高188的大男人,怔怔望了会儿天花板,侧身把自己蜷成婴儿的姿势,脑袋用力埋进抱枕和沙发的缝隙里。
在昏昧寂静的屋内蜷了不知多久,想起临别时她那一声“嗯”。
?
她“嗯”了。
许城一下缓过来,睁开眼,想起姜皙的小屋。
今晚他去,她家灶台柜子上新添了个搅拌机,餐厅发的四个玻璃收纳瓶。
姜皙在里面分别装了红豆、黄小米、木耳、银耳;漂亮诱人。
屋内新添了核桃木色的小书桌,桌上铺着美乐蒂软垫,垫子上许多个笑脸大大的粉耳朵呆兔子;一个青蓝色的书立,学习用书摆得整整齐齐;一盏乳白色台灯,灯杆上贴着彩色的便利贴,写满英语单词,秩序井然又温馨好看。
台灯下还放着两块从江边捡来的漂亮石头,一块像丹霞地貌,一块像玻璃,棱角在灯下闪着彩虹光。
她确实用心地在过着她的小生活,也过得很好。
她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轻盈、透彻。
还奢望什么呢?
他想要的不就是她平安快乐吗?
他起身开灯,屋内骤亮,他刺激地眯了下眼,扫一眼干净整洁得样板房一样的客厅,自嘲一笑。
走进浴室,花洒的热水将他周身淋得湿透,拿香皂时,莫名想起站在她卧室门口的姜皙,清凉的白色小吊带小短裤,身条儿纤秀,胸部丰盈美好,腰细腿也匀长。
耳朵热了。
她人分明不在这儿,他却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躲避。
可——
蓦地想起,他们一起洗过澡,香皂打在她身上,到处都滑溜溜的。
他嗓子很干,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