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3)
在我还小的时候,偶尔会遇上父亲心血来潮,给我讲讲睡前故事。
不过他懒得去翻儿童故事书,只会讲些大案要案的侦破故事,说不定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
即使是父亲这样的粗神经男人,也能意识到故事里少儿不宜的地方。
他通常会隐去具体的人名地名,省略掉故事里血腥的部分不讲。
但就算经过处理,某些案件对小孩子而言还是太过刺激了,我经常被吓到不敢关灯睡觉。
虽然这样的睡前故事总是起反效果,我还是愿意听,可能是血脉里继承了父亲喜好冒险的性格吧。
听多了,我意识到,凡是曲折离奇的破案故事,几乎都是命案。
我问父亲为什么。
他沉吟片刻,以少见的认真语气说:“对一个人来说,杀害同类是最深重的罪孽。
就算再愚钝的凶犯,也会千方百计逃脱罪责,创造出超越常人想象力的掩饰手法。
”
平时说话粗声大气的父亲,讲出这么有哲学气质的话还是第一次,实在是令我印象深刻。
以至于如今被绳子绑在椅子上,面临死亡危险时,我的脑中竟再一次浮现起他的话语。
别瞎想了。
眼下不是对案件真相产生好奇心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好好思索自保的方法,我警示自己。
可有一个不可抑制的念头袭扰着我的神经。
当前案件里自相矛盾的点太多了,似乎只有一种异想天开的假设可以解释这一切。
这种假设中甚至还蕴藏着让我逃离危险的可能性。
但这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而已,就像清晨缥缈的雾霭,无法伸手去把握实体。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男人的声音问。
我抬起头来。
不知何时瘪四已结束了祭拜仪式,低头望着我。
“我似乎快搞清事实真相了,录像带的凭空出现确实十分蹊跷,但一定会有种合理解释……”
“够了!别想着再拖延时间了,你那些胡言乱语我已经听够了。
”他喝止住我的话,“我是问你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
我大为震惊,瞪大眼睛,这才发现他的两手都套上了污渍斑斑的劳保手套,捏着新的塑料袋和麻绳。
“等等,你想做什么?我知道的全都老实回答了,为什么仍然不肯放过我。
”
“对不住了。
”瘪四的眼神里包含着微弱的情感,像是愧疚和同情按一定比例混合后的产物,“你知道得太多了。
放你走,我们就逃不掉了。
”
“你疯了吗?这是谋杀!你想用谋杀来掩盖一场意外?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啊。
”
他望了一眼卧室的方向,“这事与阿坤无关,我会扛下所有责任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今天你来过。
”
我听见自己在求饶,声泪俱下,时不时地破音。
恐惧偷走了所有的尊严,肌肉止不住地颤抖,我只知道自己很怕,很想回家。
“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这么做。
可惜了。
”瘪四抖了抖塑料袋,
空气涌入袋里。
他盯着袋口沉思良久,终于像是做了决断似的猛然深呼吸,把塑料袋紧紧裹在了我的头上。
又一次沉入了绝望的深海当中。
我尝试扭动,绷紧身体,想挣脱束缚,但椅子连晃都没晃一下。
恶寒流窜全身,冻结了血液。
我就要死了。
突然间这成了无可动摇的事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我无处可逃,只能任凭厄运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等等,或许还有一个办法,用真相说服瘪四。
虽然明知已经太迟,但我宁愿自己是在奋力求生中死去的。
我闷声喊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有话要说!”
但他充耳不闻。
好像还不放心对单层塑料袋的质量不放心一般,他又额外加了一层。
光被完全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要再有半分钟,哪怕十秒也行,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可始终突破不了最后一层迷雾。
脖子上传来绳索的触感,我知道再不说些什么就彻底来不及了。
“你们都搞错了,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徐兰的死根本不是什么意外,她是被害者!”
没有回应。
我知道此时最大的敌人是恐慌,必须让脑袋思考。
保持思考。
就当外面的世界已不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