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3/3)
子桐一定瞒着我什么。
而且就像以往一样,以为装个可怜就能让我无话可说。
但两节课后,我终于冷静下来,意识到是自己太过冲动了。
李子桐的说辞并没有什么解释不通的地方,说不定阁楼录像带的内容真是我想多了,误会了。
毕竟只看过一次,而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根据父亲传授的刑侦经验,证人的记忆因为情感取向产生偏差再正常不过了,必须谨慎地加以分辨。
也就是说,忽略个人情感,李学强可能只是一个违法进口海外禁片的二手商贩而已。
而且就算是李子桐在说谎,那又怎么样?也许她说的只是明哲保身的谎言而已。
但自己不是早就决定站在她那一边了吗?哪怕陪她逃亡也在所不惜。
如果她可以瞒过所有人
的耳目,平安生活下去。
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拆穿真相呢。
说到底,是太过强烈的自我意识作祟。
我认为自己和李子桐是朋友,她就不该有一丝欺瞒,这才搞出这么一幕难堪的闹剧。
我打心底地期盼此事到此为止。
结果班主任听闻消息,放学后把我留在了办公室,并给我的家人打了电话。
母亲又去上海了,赶来和我一起受教训的是父亲。
他沉默不语,用刑警查案的目光盯着班主任不放。
后者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已经放学了。
父亲开了车,本想直接我回家,结果半路上寻呼机收到信息,就折回了警局。
他让我在上次待过的空办公室等着,说忙完了手上的事就带我去附近一家饭店吃饭。
我对他淡然的态度很是惊讶。
本以为他心里憋着火,打算等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再发作。
现在看来他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随即我想起自己下周就要转学去上海了,恐怕是因为即将分离这一点,父亲才给我额外优待的吧。
“你就坐这写会作业,别出去影响其他人工作。
”父亲临走前交代。
等了快一小时,父亲仍没回来。
我感觉小腹肿胀起来,溜出了房间。
我熟门熟路地摸到二楼洗手间,这里仿佛是整个派出所的缩影:狭窄、压抑、一股烟味。
较短的一侧墙壁设有洗手槽,另一侧较长的墙壁设有两个陶瓷小便斗,高度平行于臀部,没有儿童款的。
沿着主墙壁只有两个隔间,门锁都没出现红色方块。
我挑了靠窗的蹲了进去,结果发现门锁根本就是坏的。
没等我完事,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我赶紧用手拉住隔间的门,好在脚步声是向着小便斗的方向去的。
“刚才老苏带来的小孩很眼熟啊。
”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他家儿子,上个月还被当做嫌疑人在局里审过,你忘了?”另一个声音明显苍老些。
“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我听见打火机的敲击声,接着烟味更浓了,男子似乎正呼出浓烈的烟气,“那起案子是移交给市局处理了吧,有结案的消息吗?”
“没呢,倒不如说是更麻烦了。
”另一个声音说道。
我悄悄把隔间的门推出一条缝。
两个穿警服男人正并排站在小便斗前,遵循着避免互看的国际礼仪。
左边的人的头型从背看就像南瓜一样,我只记得他姓吴。
右边的年轻男子的后脑勺则没有什么特色,脖子较一般人而言粗了些,但我也不可能通过这一点辨认出他是谁。
“上面那帮人搞什么鬼,拖着社会影响力这么大的案子不结。
那个叫李学强的男人,自杀的嫌疑还不够明显啊。
”粗脖子警官说道。
“不是他们不想,是又发现新疑点了。
”南瓜头的吴警官回答,“案发前一天,曾有个穿供电局制服的男子去过李学强家,形迹可疑。
向供电局询问发现,他们那天并没有查电表的工作安排,也否认那个男的是局里的员工。
”
粗脖子浑身一哆嗦,不知道是排泄尿液后失温的生理反应还是吓了一跳,“案子搁我们手上时怎么没查出来?”
“李学强的儿子,那个叫李天赐的小鬼,市局的人从他嘴里撬出的情报。
案发后那小鬼吓坏了,无论换谁去问就来来回回地重复有限的几句话。
上周他姐回来了,估计是终于安心了,他这才恢复记忆似的想起有这回事。
所以算不上我们的责任。
”
“就怕上面的领导不这么想。
”粗脖子低头望向下体,胳膊的动作像是在处理拉链,“那个假冒供电局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鬼知道,希望只是个上门摸点的盗窃惯犯,千万别和命案扯上关系。
模拟画像倒是有了,市局传真过来的。
我正丢在档案室复印呢,回头人手一份。
”
两人紧了紧皮带,鱼贯离开。
我快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从隔间里溜了出来。
究竟要不要冒险调查到底呢?在这个问题上我只犹豫了一秒。
无论是为了背负撬锁嫌疑的自己,还是为了失去双亲的李子桐,我都有责任查明真相。
档案室位于二楼。
一路上没遇到其他人,这个点还在值班的警察应该不多了。
安静得很,只有档案室里复印机运作的声音。
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从复印机里抽出已复印好的纸张,难以置信的画面内容展现在眼前。
由于失手,纸张散落一地。
上百张相同的面孔无言地盯着我。
过去的所有揣测都被否定了。
虽然是碳素线条的简写素描,但脸部的特征很明显——略显落魄的面容,眼珠小而尖刻,稀疏的短发局部见白。
我认得这张曾反复出现在噩梦里的脸,是“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