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3)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葬礼。
来的人挺多,挤在殡仪馆的灵堂小厅里略显局促。
厅里的啜泣声不绝于耳,但仔细一看,大伙的眼里甚至都没有些许悲戚之意,眼眶干得有如沙漠。
少数几人眼眶红了,每当谈起死者,他们就条件反射式地用指背狠狠刮擦眼角,抹去并不存在的泪珠。
李子桐一走进小厅,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少人当即围拢过来,有的嘘寒问暖,有的加倍傲慢,以长辈的身份对她的姗姗来迟指手画脚,更有甚者直接问起她打算如何料理李家的遗产。
李子桐含糊应答,不想理会的就直接装作没听见。
而我则尽力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
说话间,一个中年大叔向我们挤过来,他双眼略为突出,仿佛脑压过高,让他呈现出瞠目而视的表情。
头发稀疏,体格却仍显粗壮。
长满了黑色体毛的手腕上,套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金链子。
他一走过,周围的人就像被风暴刮弯的树枝一样纷纷侧身。
“那就是我二叔,叫李开毅。
我不想见他。
”
“那怎么办,有作战计划吗?”
“有,我去趟洗手间。
”
李子桐转身就走。
李开毅想追,但我没让路,人又多,他只得瞪了我一眼离开了。
见她安全离开,我长舒一口气,挤出人群,找了个安逸的角落靠着。
灵堂中央摆着朴素的棺材,摆了几篮可循环利用的白菊花。
棺木看上去十分单薄,仅仅比装橘子的木箱子结实点。
棺材盖没开,恐怕是由于遗体发现时的糟糕状态,即使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再努力,也难以修复到不骇人的地步。
现场标识死者身份的只有棺木后的灵位和遗照。
那张遗照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黑白色的遗照本身就相当不吉,这张相片里的人脸又十分模糊,像是笼罩在薄雾轻纱里一样,更显得鬼气森森。
没等我凝神细思,已听到身后有人讨论起来,“你说李家这个小丫头怎么搞的,遗照选了这么个不清不楚的。
”
“就是,”另一个女声在一旁帮腔,“自己弟弟的葬礼还迟到,简直是应付了事的态度。
”
“你们没听说吗,李天赐根本不是她的亲弟弟,所以才这么胡搞。
”
回过头一看,是三四个膀圆腰粗的中年妇女,围成一圈说得吐沫星子横飞。
“而且她连李天赐的照片都找不到,一张都没有。
最后只能从身份证照片上拓印。
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
”
原来如此,是从小尺寸的照片放大导致的像素过低。
仔细一看,脸的边缘明显带着锯齿状。
但即使搞明白了相片模糊的原因,那张脸仍让我感觉十分不对劲。
稍倾,工作人员进场,正式的葬礼仪式开始。
没什么可说的,老一套的流程,每每如此。
遗体告别,火化,下葬。
众人排队烧完纸钱后,仪式算是画下了休止符。
从墓地出来,早有订好的大巴车等在路口,接大家去吃午饭。
李子桐拉了拉我的袖子,我知道她不想去。
由于葬礼的肃穆氛围,刚才谁也没多说题外话,但接下来就不一定了。
很多人一脸憋了很多话想说的样子,等下宴席上少不了一番唇枪舌剑,若是有人白酒灌多了,演变成鸿门宴也说不定。
李子桐借口身体不适,推脱着不想去。
但众人不依不饶,一边嘴里说着客套话,一边把她往大巴上拉。
我奋力帮忙,但势单力薄。
此时那个叫李开毅的二叔居然出手相助,他嚷嚷着“人家远道而来不容易”,几乎是靠蛮力把李子桐从人群里硬拉出来。
路旁还停了一辆丰田花冠小轿车。
李开毅护着我们坐进后座,自己发动汽车迅速逃离现场。
“子桐他们累了,我们先送她回家吧。
”李开毅对着副驾驶座说,我这才注意到那里默不作声地坐着一位中年女子。
“好啊,你开慢点,注意安全。
”女子身穿灰色毛衣,胖乎乎的,转过头来对李子桐和蔼地笑了笑,“你也是不容易啊,后座有靠枕,你斜倚着休息一会吧。
”
李子桐冷漠地说了句“谢谢”,闭上眼睛没再开口。
似乎也明白他们没安好心。
与上海比起来,老家的市区小得可怜,车没开多久就到了。
李家还是老样子,蜷缩在小巷子深处。
看来棚改计划的触角尚未延伸到这一带,所见之处和十多年前毫无变化。
李学强把车停在巷子口。
我想起当年曾在此目睹凶案现场,心里暗暗发怵。
李子桐再次礼貌道谢,说今天多亏了他们帮忙,改日一定登门道谢,送到这里就行。
“你打算怎么进门?”李开毅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钥匙在我这呢。
”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晃了晃,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拧开门锁。
反身还招呼我们进门换鞋,俨然一家之主的做派。
我和李子桐对视一眼,心知不妙。
李二婶也跟在后面进了门。
她换上拖鞋,走进厨房,像招待客人一般给我们端茶倒水。
接着两人都坐上沙发,陪李子桐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
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也没提要归还家门钥匙。
李子桐耐心地陪他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已近下午两点。
我有些忍不住了,说自己肚子饿了。
这倒不是说谎,为了赶火车,我连早饭都没吃,现在头都有点发晕。
李开毅拍拍我的肩,“没事,我点外卖了。
”
仿佛印证他的说法一样,很快就有外卖配送员敲门。
送来饭菜满满一大包,分量相当惊人。
酸汤肥牛、菠萝咕咾肉、青椒土豆丝、清炒油麦菜,外加大盆的酸菜鱼和一整只烧鸡,居然还有一瓶二锅头白酒。
俨然开宴席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