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3)
葬礼在冬日举行。
大清早就阴云密布,雨雪交加。
我和亲属们乘坐葬礼公司的大巴车,在乡间小道上缓缓前行。
司机启动挡风玻璃的雨刷,我怅怅望着砸得粉身碎骨的雪粒。
尽管早已不是第一次参加葬礼,但情感上如此难以接受还是第一次。
通常而言,一个人逝去的过程宛如跌宕起伏的乐章。
听闻他身染重病的消息时,命运按响第一个音符。
接着是漫长的前奏,我们在一次次去医院探望的过程中被消磨耐心,旋律渐渐归于平淡。
但跨过某个高峰节点后,节奏再度加快,我们被告知曲终的时限,守在床前听取遗言。
最后的葬礼则是余音袅袅的尾声。
但有时命运会开个恶意的玩笑,有人会突然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这时候想接受事实就很难了。
钢琴师随意在琴键上按出一个杂音,乐曲便戛然而止。
取骨灰装盒要等叫号。
室内沉闷的空气令人难以忍受,我借口去洗手间,把叫号单留给亲属,自己出门转了转。
有焚烧的气味传来,我抬头望去。
锅炉房的上空,一道黑烟直直升入雪花坠落的天空。
那曾是世上与我关系最紧密的人。
我无法挪动脚步,盯着烟的去向。
风扭曲了烟的轨迹,最终两者纠缠在一起,消散在东面的天际线。
那是海的方向,希望终点是广阔的太平洋。
下葬后,亲属们按惯例提议一起去吃饭。
我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婉拒了。
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了老屋。
根据逝者生前的遗嘱(律师告知前,我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提前立好的遗嘱),房屋被留给了我。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间屋子。
自己肯定是不会去住的,出租或出售又于心不忍。
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先打扫一遍,清除没用的杂物,防止积灰。
但实际戴上口罩,扎上围裙准备打扫时,我又突然泄了气。
房间的陈设布置多年来没有任何变化,所见之物无一不牵连回忆。
别说扔掉了,挪动一厘米都觉得失去了什么。
我扔下扫帚,坐在客厅颓然发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我,是李子桐打来的。
“父亲的葬礼结束了?”她问。
“上午就结束了。
我正在老房子里打扫卫生呢。
”
“心里不好受吧?要不你先回来吧,处理杂务也不急于一时。
”
“没关系的。
”我逞强道,“倒是你那怎么样,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很麻烦吧?”
“还好,我一个人都解决了。
不过事后我想了又想,终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取消婚礼吧。
”
“又说傻话了。
”我温言安慰,“不会有问题的。
我已经买好今晚的回程票,等下打扫完就走。
肯定能赶上,不会延误明天的婚礼。
”
“不是这个问题。
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毕竟父亲刚去世,葬礼与婚礼的时间间隔太近,还是延迟为好。
”
“这可不是延迟几天,几个月的问题。
你订的那家酒店是行业翘楚,下次排期要等两年后了。
而且亲戚朋友们也早通知过了,很多人都提前请假、买票、安排好了行程,临时改期他们也接受不了。
”
“唔……”
“放心吧,父亲这个人一向不拘小节,也不讲究世俗礼法。
他不是挺认可你这个儿媳妇的?如果他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我们延迟婚礼吧。
”
在我的再三劝解下,李子桐放下心来,不再提取消婚礼的话题了。
“晚上早点回来哦,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
”挂断电话前她央求道。
“九点前肯定到家。
”
挂断电话,我叹了一口气。
绑架事件已经过去两年,后遗症却仍像阴云一样笼罩在我们身上。
李子桐变得胆怯敏感,入夜后几乎不敢一个人待着。
这也不怪她,任何人经历过生死危机都会后怕。
警方的调查结果向我们部分公开过。
绑架案发生的那天,李天赐提前到达江岸码头,蒙面挟持了一名打着哈欠准备回家的游船船长,威胁他趁夜幕把船开去长江下游。
随后用电话指示我大兜圈子,让警方无法布置有效的警力追踪。
最终,一门心思担心李子桐的我独自上船,踩中了他布置的机关,被骗走了“拂晓明星”。
他的计划天衣无缝。
为了干扰追踪的警力,也为了灭口。
他把李子桐锁在了底层船舱,并提前凿通了船体。
所有人的目标自然从追捕凶犯变成了救人优先。
这招不可谓不毒。
由于雨幕,警方的救援迟迟不来,我和李子桐差点命丧江底。
好在水淹到脖子以上的关键时刻,李子桐要我拿上救生圈赶紧走。
我这才意识到底仓挂着不少救生圈,而且都充满了气。
于是赶紧取下一个套在李子桐的脖子上,拔下气栓塞入她嘴里,自己游上甲板向警方求助。
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在运气站在了我们这边。
警方的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