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巢林一枝(7)(2/3)
怎么跟你解释呢?”阿伦抓了抓额头:“收容所对于他们就跟停尸房差不多。
来教会的都还是不想死的人,教会会给他们提供免费的镇痛麻醉药物,如果教会这些天彻底关门,没了镇痛药的病人根本没办法继续干活,家里没有劳动力,没有工作,会死人的。
”
他说着说着,身体往外飘了飘。
可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唯一能跑的缺口被那蓝眼男人不偏不倚踩住。
舒长延侧过脸轻轻瞥他一眼,他身体又飘了回去,一瘸一拐地带路。
这两人看似随意地走在他身边,还留有一定距离,居然找不到丝毫可乘之机,阿伦只能围着教堂附近绕了好几圈,认命地在草丛拐角处停住脚步,抓住两边茂密的枝叶分开,底下有个只能供一人穿过的地道,入口十分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
但一踏进去,就能发现里面已经是一条很成熟的道路,底下有通明的油灯,墙上熏烧痕迹严重,显然已经有些年岁,被频繁使用。
地道初入渐窄,走几步就变成了正常的楼梯,阿伦垂着肩膀,声音有气无力:“从这里下楼梯,再从那边上去就能进去了。
”
顺着他的话往下走了几步,舒凝妙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居然还没忘刚刚这茬:“你在外面等谁?”
“我弟弟。
”他破罐子破摔道。
舒凝妙回想片刻:“你说过,你没有家人。
”
阿伦一时不知道该痛恨她记性太好,还是该痛恨自己这张破嘴什么都说。
他挣扎一番,索性坦白道:“附近的小孩,他爹妈跑了,我平时照看着点,前年他跑去垃圾场附近打工,不知怎么染了曼拉病,我只能平时送他来仰颂教会治疗,来去的时候也会帮忙顺路拉点别的人。
”
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说是他的弟弟也差不多,他们都没有别的家人,难怪他看上去孤身一人,却买了辆看起来有些滑稽的三轮摩托。
舒凝妙双手插兜继续往下走,直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
他描述的小孩年龄不大,大剂量摄入麻醉药物很危险,有反伦理,但与耶律器去世前状况相似,能缓解一点将死之人的痛苦已是万幸,其他人没有资格说什么。
地道楼梯上出来就是仰颂教会的庭院,她沿着楼梯拾级而上,从池塘后成片马蹄莲花园里攀出来,被台阶之上长廊的景象怔住一瞬。
教堂里门户大开,一览无余,长廊石栏白得夺目。
穿着白色长袍的圣职者袖手静静从长廊鱼贯穿过,一切井然有序,与外面的死寂仿佛两个世界。
微风拂过,庭院池塘漾起一圈涟漪,她嗅到马蹄莲的淡雅气息,却浑身发冷。
洁白高耸的穹顶廊柱,像白骨一样笼罩在她上方。
这满教堂的人,每个人都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她嗅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气息。
她猛地回头,和单手抓着阿伦提上来舒长延对视一眼,简短地沟通:“看住他。
”
“喂!喂。
”阿伦下意识伸手想拉住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女冲向教堂内,阿伦又莫名其妙脸着地绊了一跤,抬头一看,那蓝眼男人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目光强势冰冷,压迫得他脊梁骨都弯了下去。
他惊疑不定地摇了摇头,带了几分讨好:“你不和她一起进去吗?她一个人多危险啊,你带我一起进去吧,我不会捣乱的。
”
舒长延款款站定,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舒凝妙能应付里面的情况,他一同进去反而将教堂出口留了出来。
他了解她的想法,却不想向外人解释。
阿伦被他钳制着,眼看着没有逃脱的可能,破罐子破摔地耷下肩来。
少女没管教堂外徘徊的圣职者,已经径直冲向内部,阿伦坐在地上盯着这群白衣圣徒看了一会,愈发觉得他们动作刻板划一,像皮影戏一般,此时也渐渐发觉出些许不对劲。
阿伦动了动嘴唇,话到嘴边,却不敢问出猜想,打了个转扯向不相干的地方:“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担心你女朋友?”
这次舒长延倒是正眼看他一次:“她是我妹妹。
”
“世上哪有这样的兄妹。
”他抱着膝盖,嘴角竟勾起来,费了好大劲才忍住。
“而且,你不是已经没有家人了吗?”他将少女刚刚呛他的话如数奉还,转过头来直视舒长延,神色比之前的不着调淡了很多。
舒长延捏了捏鼻梁,眼窝陷进阴影里。
阿伦双手抱臂:“要怪就怪你的眼睛太特殊,我这辈子只见过你一个,不过你离开新地之后,我们也有十年没见过了。
”
他想起儿时这人也如此冷淡,置人于千里之外,又强得像头怪物,家里总是看不见人,衣服却总是他们这群孩子里最整洁的,因为眼睛长得很特别,他才能瞬间辨认出来。
被庇涅的人收养之后,自然易名,他喊不出曾经玩伴的名字,居然生出几分惆怅。
人与人之间能力有如天渊,去向更是各异,萍水相逢,成为再无交集的陌生人。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他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阳光底下,舒长延的眼睛如同波光粼粼的海洋,半晌,他轻轻摇首,一字不语。
庭院里的微风将他束起的后发卷起些许,阿伦望见他冰冷的瞳孔,心下t一跳,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有所预感。
……这位儿时旧友,似乎已经有了某个令人骇异的决定。
——
教堂内门户敞开,舒凝妙在其间横冲直撞地穿梭,竟然没受到任何人阻拦。
这群身穿白衣的圣徒像一群群提线木偶,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她索性也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朝着教堂深处奔去。
人最接近危险时,直觉会毫无逻辑地辨明道路,她几乎没有思考,却头脑发烫,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清晰的思维。
她第一次进入仰颂主教堂的内部,穿过礼拜堂之后,周围便再没有一扇透光的窗户,窗台的地方放着一支支白镴烛台,都烧了半数,恶臭和药蜡味愈发浓重,透露着经久不散闷出来的死气。
周围走过的白衣圣徒,投下斜长缥缈的影子,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颂乐回荡在空旷的屋梁周围。
她逐渐放慢,停住脚步,抬起头,这里是教堂最深处的敬拜堂,在摇曳不定的光明里,那原本是一般教堂敬供圣像的地方。
而仰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