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妈妈(3/3)
的音乐广播准时响起,第一首就是《喀秋莎》。
赵凌成听着音乐切面包,夹鱼罐头。
于大多数人来说,面包加鱼罐头确实不算一顿饭。
但他长在莫斯科,从小吃惯了这样的餐食,也就吃得惯。
一曲《喀秋莎》唱毕,紧接着是《飞越大渡河》。
听着音乐,赵凌成仿佛看到那个总是烫着精美发卷,旗袍不重样的美丽女人。
她的英语流利的像母语,俄语的弹舌音优美而清脆。
她是他的母亲,总是会从申城,重庆等地坐专机去,莫斯科专门探望他。
赵凌成还记得她总会说:“honey,等爸爸来看你,你就跟他讲,你更爱国军喔。
”
还讲:“告诉你爸爸,八路是土匪,跟着土匪没前途。
”
那是国共第二次正式合作时期,赵凌成生于当时的大背景下。
父母也在生完他之后就分开了,而且彼此为阵,从暗中对峙到公开冲突。
相比精致的妈妈,爸爸总穿着旧衣服,还一身臭烘烘。
爸爸没有特地看望过他,偶尔见面也是架他在脖子上,去看各种各样的飞机。
赵凌成在空军方面的基础,也是在那时候启蒙并打下的。
平心而论他更爱也更思念妈妈,香香的,美丽的,说俄语像诗朗诵的妈妈。
舅舅偶尔也会来看他,军装崭新面容帅气,谈笑风生。
但随着他逐渐长大,妈妈来的越来越少,后来更是,只有舅舅偶尔会来看看他。
听着音乐,赵凌成默默的嚼着面包,到最后一口。
音乐戛然而止,他擦手,拉开抽屉取出维生素,一枚丢进嘴巴里。
咀嚼着橙味维生素片,他清晰记得最后一次见妈妈,她身上也是这样的香味。
他想她留下,她却说:“honey,妈妈还会回来的,因为反攻终将开启,到那时你爸爸注定会死,但不要怪妈妈,是他太固执了,所以……以后再见!”
小小的赵凌成不理解什么叫撤退,又什么叫反攻。
他只知道,妈妈是要永远离开了,看她上车,他拉着门把手不肯松开。
他希望她留下,和他一起等着爸爸,他爱他们所有人,他希望大家都能在一起。
但车窗下落,露出的是个西服革履,面容精致的小男孩的脸。
男孩说:“滚开啦,土八路!”
……
吃完维C再喝一杯水,赵凌成嗅了嗅身上,脱掉白衬衫又换了另一件。
进了洗手间刷刷一搓,把衬衣晾了,然后他才下楼,回家。
进了家属区,他先闻到一股熟悉的饭香味。
紧接着就听有两个家属在聊八卦,一个说:“小陈今晚又在烧肉呢。
”
另一个说:“我跟着她学会了挖野菜,她倒改吃肉了。
”
俩人又一同说:“小陈居然能连着吃两天的肉,不可思议。
”
赵凌成也是一闻就知是谁在烧肉。
那种腌缸肉全基地只有他前妻会做,也做得好吃。
她原来,偶尔其实也会给他烧肉吃,而且当地风味就要当地人来做。
这片贫脊土地上所生长的食材,似乎就要本地人才烧烧好吃。
但她烧了肉却自己不吃,而是只给他吃。
她还说:“我是女人,贱命,吃肉干啥,肉就该你和我弟这种男人才配吃。
”
他劝她吃一口,她就抹眼泪:“这么香的肉,该给我弟和我娘吃啊。
”
赵凌成不理解前妻,也拒绝理解,更不会把孩子给她抚养,绝不!
看她在厨房,他于窗外说:“半个小时后吧,再见。
”
陈棉棉为了游说他还专门请了个小嘉宾,而且她今天烧的饭简直香极了。
她说:“耍什么小脾气呢你,快进来,今天有客人,来招待客人。
”
家里有客人,是谁?
赵凌成还是太年轻,以为有领导来充好人和稀泥,气势汹汹进门就要赶客走人,却看到个豆丁大的女孩坐在餐桌旁。
女孩看到他,下意识的恐惧,溜下凳子站的笔挺,撇着小嘴巴。
陈棉棉说:“苗苗不怕喔,你赵叔叔其实可喜欢小女孩儿了,特别喜欢。
”
看着叔叔凶凶的眼神,苗苗还是怕:“我想回家。
”
陈棉棉说:“但你为了等着吃肉肉,都等好半天了呀。
”
又对杵在桌前的赵凌成说:“孩子都害怕了,坐下来,笑一笑。
”
女孩还撇着嘴巴,凶叔叔也没笑,但他可算坐下来了。
陈棉棉忙说:“苗苗等着,肉肉马上到。
”
新一轮的谈判正式开始了,但她得先把菜端上桌。
洋芋粉条可是整个西北的农民们从牙缝里扣攒,交到政府的。
政府又专门特殊供应到基地,可惜基地的人们不会吃,放着任它落灰。
在经八小时冷水浸泡后,再用腌缸肉里的宽油将它煨透。
此刻它是软弹的,透明的,褐而油亮的。
小苗苗望着一碗粉条,馋的直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