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劳改(1/3)
上辈子职场打拼,陈棉棉也是直到三十岁才明白一个道理。
做人最怕的就是较真儿,尤其牛马。
领导瞎几把指挥,有些人不服,要闹,闹了就要挨整。
但其实你只要把责任推卸出去,天塌了领导也得死,他能不着急吗?
曾风趴了许久,终于起身,又去闻母瞎瞎的屁股了。
半晌才说:“我记住它的味道了,然后呢?”
陈棉棉掏出只风干的瞎瞎尾巴:“还得闻公瞎瞎洞,用这尾巴蘸尿,诱惑它。
”
得让公瞎瞎真的认为有只母瞎瞎带着食物上门,来找它啪嘶啪嘶。
否则它是独居动物,又怎么可能会出来?
车快到站了,曾风起身:“我上个厕所,你们慢慢聊。
”
他走,赵凌成可算把女儿又还给了陈棉棉。
他也起身,说是要上厕所去。
但交换个眼神,其实他俩都知道,曾风是去抱佛脚了。
负责任猜测,那个佛脚就是河西民兵大队的大队长,邓西岭。
因为这是一场上报总革委,全国广播过的劳改。
曾风为了整基地的领导们,还故意广而告之,叫泉城的红小兵全都知道。
赵凌成和王科长都是技术骨干,打飞机就得靠他们。
磨盘还没卸就把驴杀了,能行吗?
曾风是眼看自己兜不住,要找邓西岭来帮忙了。
看他俩前后脚离开,祁政委坐到陈棉棉身边,感叹说:“你是吃过苦的。
”
他们都是南方人,也苦过饿过,但没缺粮到闻老鼠屁股的程度。
望着窗外,他再感慨:“咱的大西北是真美啊!”
王科长正在看窗外,也说:“如此壮美,可惜群众们生活太艰苦。
”
祁政委说:“所以咱们才要支援,建设大西北呀。
”
列车疾驰,戈壁无垠。
他们虽在西北,但今天难得有闲情雅致欣赏风景。
不过突然祁政委又问:“小陈,我听说民兵都特别凶,不好相处。
”
王科长和张主任也全回头,想要答案。
关于民兵凶不凶,外面的人只有传言,不敢确定。
因为右派的信都得经过民兵检验,他们不敢跟亲人诉苦。
可同在西北,他们好好的,下放的人却伤亡极大,大家能猜不到原因?
陈棉棉说:“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咱去的农场绝对没问题。
”
祁政委其实早赵凌成讲过,只是没亲眼见过,就不敢下结论,他说:“不打就好。
”
……
曾风拍的是电报。
赵凌成当然不知内容,但确定电报是拍给邓西岭的。
因为列车长室有电报收发记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邓西岭。
河西三架马车之邓西岭,是跟魏摧云和严老总一起剿过青海马帮的大功臣。
赵凌成几乎可以确定间谍跟他有关了。
因为严老总和魏摧云都是不拉关系不送礼,不向上结交的。
邓西岭都结交到申城派的大司令了,那么好钻营的人,也是最容易被腐蚀的。
曾风是真烦,抱着瞎瞎闻了又闻,妞妞也就有样学样的嘟起小鼻头。
赵凌成可不要女儿捉瞎瞎,他指女儿:“不可以学,呜?”
妞妞手推爸爸,皱鼻子:“呜!”
不,她要学。
赵凌成讨厌那毛绒绒的臭瞎瞎。
但妞妞喜欢极了,不论爸爸怎么抱着,她的头都会扭向瞎瞎。
可算下火车了,因为有水源,远处是一大片红柳林。
蔚蓝色,没有一朵云的天空下,火红的柳枝映着绿水,水中也是一片火红。
不说妞妞,祁政委几个呆住了:“这风景,可惜没个相机。
”
只有曾风依然苟苟祟祟,全程双手捂着屁股。
火车站是魏摧云的地盘,他生怕魏摧云突然跑出来,再爆他的菊花。
而且下放的规矩是不动用本单位的车,等农场来接。
但他含混说了声有事,从车站签字领了台摩托车,转眼间已经跑路了。
陈棉棉还在追着喊:“城里也有羊,小心它们抵你。
”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曾风进了城,双手都得捂着屁股。
陈棉棉回头说:“走吧,咱该去农场了。
”
因为只有三天,几位领导带只带着铺盖,干粮都没带。
大家也都表现的很积极,只有赵凌成抱着妞妞,脑海中疯狂纠结。
他愿意支持陈棉棉的工作,更想让舅舅看看他的女儿。
但太阳太烈,秋风又猛,他怕女儿白嫩嫩的脸颊要生两坨高原红。
他用口罩围巾捂着女儿,只放两只葡萄大的眼睛在外。
再想想农场那散发着粪臭味的拖拉机,紧紧环着女儿,他心里格外愧疚。
几个月的奶奶娃,跟着父母,吃的这叫啥苦。
但甫一出站,最先愣住的也是他。
张主任笑着说:“天啦,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干净的拖拉机。
”
红旗农场只有四个民兵,还全是陈棉棉收拾过的。
他们接到任务,听说有人下放,又收到陈棉棉的电报,说是她去下放。
马家兄弟手上的陈年老垢还没洗干净,但拖拉机擦的噌亮。
他俩还抢着拿行李:“欢迎到农场劳改。
”
又说:“赶紧上车吧,我们可专门擦过的,干净的很呢。
”
这是泉城最傻,但心眼最好的俩民兵了。
祁政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由衷对赵凌成说:“谢谢你!“
只从这俩傻大个的面相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坏人,也不会殴打老人。
而本来马家兄弟觉得,车已经擦的够干净的了。
但妞妞突然抿巴抿巴,挣脱了口罩,露出那张怯怯的小脸蛋来。
俩人一看,同声说:“这车还得再擦擦。
”
为了迎接白净的赵大哥,他们俩连夜猛刷拖拉机,把它刷的明光刺眼的。
但小婴儿的脸蛋是那么白皙,大眼睛眨巴着,拖拉机就又显得脏了。
俩兄弟脱了外套擦了又擦,这才说:“上来吧,赵哥。
”
陈棉棉抱妞妞给他们看:“你们外甥女呢,打个招呼吧。
”
俩兄弟齐齐扭头:“我们先,先刷个牙吧。
”
他们习惯了泥垢,也没有刷牙的习惯,脏的没眼看。
但美好的人或者事物就在于,他们想抱抱妞妞,都会觉得自己该先刷个牙洗个手。
而如果所有的下放都是这样,西北会遍地南方人的。
在征得陈棉棉同意后,马继光从拖拉机下面翻出一包煮玉米:“藏着点吃。
”
仨领导一人接了一棒啃一口,吃惊的说:“还是热的,好甜啊。
”
马继光笑:“这叫金光棒,老品种,但味道好,我们自留的。
”
又说:“坐低一点儿,背过去吃,咱们一会儿要进城,小心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
陈棉棉接过玉米,剥开就咬,果然又甜又糯,香味可浓了。
入乡就要随俗,祁政委他们都缩头进车厢,抱着玉米大口啃了起来。
只有赵凌成不吃,一则他嫌马家兄弟手脏。
再则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太大,他得捂着妞妞的耳朵。
马继业开车,马继光一口大黄牙,凑在陈棉棉耳边汇报消息。
他大声说:“老头们都很听话,也很卖力,我看他们辛苦,想多申请几个民兵来帮忙他们都拒绝了,三更半夜爬起来抢收麦子,我们农场今年公粮样样第一。
”
又说:“但上面说粮糠太多,大队长专门喊去,把我们骂惨啦!”
老实人当了销冠,下场就是不但没奖还要挨骂。
而且还是大队长邓西岭亲自骂。
陈棉棉侧首,在他耳边问:“你们没冲老头子们发火吧?”
拖拉机声音太大,又是逆风,马继光那口大黄牙都快贴陈棉棉耳朵上了。
他大声说:“祁老头气不过要去理论,是我拦住的。
”
三更半夜起来收麦碾谷,辛辛苦苦上缴公粮,明明交的最多,却还要挨骂。
要是许大刚,回到农场就会提起鞭子抽打右派泄愤。
但马家兄弟不,他们是老实人,不妄想升职加薪,挨骂就挨骂,没所谓。
反倒祁嘉礼抱打不平,想为他们声张正义。
祁政委有点惊讶的,说:“你们说的是我叔吧,他脾气不太好,你们要多担待。
”
马继光却说:“祁老头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大好人呢!”
祁政委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心说他叔最讨厌又脏又蠢的人了,脾气还坏。
但竟然跟民兵们关系搞得还不错?
陈棉棉又高声喊问:“最近咱农场去的红小兵多吗,闹事了吗?”
马继光声音更大:“去过几拨子,我们把祁老头藏起来了,就没打起来。
”
最喜欢跟红小兵吵架的就是祁嘉礼,他爱抬杠。
有红小兵来,马家兄弟就会把他强行抱走,藏进玉米地或者山洞里。
别人都会装聋作哑,红小兵们骂累了也就离开了。
所以事情其实很好解决,既然无法解决矛盾,那就回避它。
打架斗殴是只要一方克制,就干不起来的。
一条大路,两边全是连成排的玉米杆,拖拉机突突突,直奔农场。
但突然,祁政委高高招手:“曾风同志,曾风?”
是曾风,骑着摩托风驰电掣,正朝着红旗农场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马继光也大叫:“咋来这么多民兵?”
曾风才经过不久,又是一大帮骑着自行车的民兵们疾驰而过。
全是草绿色的民兵服,自行车都快蹬冒烟了。
张主任直觉不对,突然就怒了。
他冲着陈棉棉吼:“你们这帮搞革命的,是要搞突击审问,要抓人吧?”
再吼:“要把我们抓了,基地会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