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劳改(3/3)
”
又招手:“凌成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邓双全,邓大队长的儿子。
”
一个男孩笑着上前:“我更愿意大家喊我河西第一小将,邓双全,文武双全。
”
赵凌成得先踩上梯子,把玉米倒进玉米做的大仓里。
总共有三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儿。
有俩衣服干净面貌也好,一个又黑又瘦。
赵凌成看过邓西岭的档案,知道的,他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邓双全。
那是个干干净净,大眼睛,看上去挺机灵的男孩儿。
对了,其实就是上回在公安局,跟陈棉棉叫板的那个大聪明。
赵凌成跟他握手:“我在军工基地工作,我叫赵凌成,主攻空天打击。
”
他是河西少有的白皮肤男人,穿的是青砖色的野战服,修眉俊眼自带斯文。
而成年男性宽大的胸膛,沉厚的嗓音,让半大男孩好生羡慕的。
邓双全都有点局促了,用裤子揩手,才握手:“您好。
”
又好奇的问:“前段时间那架U2就是你们轰下来的,对吗?”
男孩们同时表露好奇,赵凌成也满足他们的好奇:“是。
”
陈棉棉看小说,喜欢憨厚忠实的男主角,最讨厌阴险恶毒的大反派。
但赵凌成恰就是那种阴险又城府深的人,而其实,跟这种人一起生活才轻松。
他正想查邓西岭呢,她把他儿子逮来了。
他俩之间还没有沟通过,但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该怎么做。
反握邓双全的双手,他又说:“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祖国的未来,我正好来劳改,很想跟你们交流交流思想,就不知道作为河西第一小将,你有没有时间?”
刚轰下老美飞机的大英雄,还请自己批判他?
赵凌成的觉悟太高,搞的邓双全都有儿点不好意思了。
但作为趾高气昂的小将,气势不能输。
他需要踮脚扬脖子才能指到赵凌成的鼻子:“算你识相,愿意自请批判。
”
赵凌成勾唇,那眼神竟有几分阴险,但嗓音轻柔:“是。
”
他低眉俯身看着男孩,恰似看一只哈叭狗。
邓双全再傲慢的挥手:“明天吧,我会针对性,好好批判你,今天呀,我们要……”
黑瘦瘦的男孩举起只小酒精瓶子,说:“我们要去捉瞎瞎。
”
半大孩子喜欢什么,当然是玩儿。
搞批判打人也很累的,而且除了基地,外面供肉少的可怜。
刚才陈棉棉已经传授过他们如何捉瞎瞎了,这帮孩子今天,只想捉瞎瞎。
赵凌成看那酒精瓶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家的。
再看里面是黄黄的液体,试问妻子:“那该不会,是你收集的瞎瞎尿吧?”
捉母瞎瞎收集尿液,再诱惑公瞎瞎,她原来就那么干的。
那还真就是陈棉棉趁赵凌成不在收集的,但她狡辩:“怎么会呢,我已经变好啦!”
赵凌成堪称泣血忠言:“不要让妞妞接触瞎瞎,一定不能。
”
陈棉棉正好把女儿给他:“我手酸的不行了,快来,你来抱会儿。
”
赵凌成退避三舍:“不行,我手脏。
”
但他疑惑:“那帮红小兵,怕也捉不到瞎瞎吧?”
妞妞不喜欢横抱,总喜欢要竖着,她于是调整姿势:“你想想四五月的咱们?”
基地现在供上肉了,但没肉的时候呢?
外面虽然也供肉,但量少的可怜,那帮半大男孩都馋疯了。
他们会严格遵守陈棉棉传授的方法,毛蘸尿液,然后趴田地里安静蹲守。
九月是发情季,公瞎瞎又吃的胖到跑不动,很好逮的。
对了,祁嘉礼比赵军老爷子年轻十岁,俩人也一直政见不睦,还都是爆脾气。
但赵军的好处是圆滑,而且不乱骂人。
祁嘉礼不是,他就跟魏摧云一样,能力强,真性情,但特别爱骂人,逮谁都骂。
这会儿正在骂张主任:“瞧你胖的,跟头死猪一样。
”
再骂:“跑快点儿啊,还有五亩玉米呢,掰不完今晚不收工。
”
张主任边跑边心说,这劳改还真有效,把帮老头子改造成农场的主人翁了。
民兵还和气点,但一帮老头只会催,催他们赶紧干活儿。
到了傍晚,曾风短暂进了趟农场。
陈棉棉一看就贴心的说:“瞧你细皮嫩肉的,都快给虫子咬坏了,去城里住招待所吧,放心,我肯定说你人在农场,对了,明天给我带三斤羊肉,要纯肥的。
”
明明高山顶上白雪皑皑,可山下又不冷,就是虫子太多,还贼能咬人。
曾风皮肤比赵凌成还嫩,也起了一身大包。
而虽然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但用三斤羊肉换住招待所,曾风不争气的答应了。
明天再锻炼革命意志吧,现在他要去,吃羊肉啦!
……
农场直到晚上十点钟才收工,开饭。
人多力量大,有五亩地的玉米呢,今天还真就掰完了。
打麦场上,金黄色的大玉米棒子直接堆成了座高高的大山。
做饭的是个四川人,一聊也是熟人,因为他正是钢厂那位搞切割的技术员。
陈棉棉给老头们的,是狗都不吃的烂馍馍,但收获却别有用心。
有野鸡蛋呢,跟沙葱一起炒了。
地肤菜浆水有股独道的香,他们加上地达菜烧了。
主食就是煮本农场的沙瓤大土豆,揭开锅子,皮绽的四分五裂。
四个民兵现在跟老头们一锅子吃饭,也请陈棉棉:“他们招待你的,多吃点。
”
沙葱和野鸡蛋就不用说了,浆水地达菜,那是贵宾都没有的待遇。
张主任爱吃,吃了个稀里哗啦,不断的夸:“香,好香。
”
林衍因为是敌特,向来在田埂上吃饭。
好在那帮老头不虐待他了,沙葱炒鸡蛋,也给他盛了大半缸子。
听到有脚步声他回头,也立刻勾起了唇角。
等赵凌成坐下,他就长时间的,盯着襁褓里那熟睡的小婴儿。
月光下,她舒适的躺在爸爸的臂弯里,青纱帐里虫子低鸣,麻雀在枝头喳喳,那是她的摇篮曲,她睡的是那么的香甜,她的世界里没有饥饿,只有满满的温暖。
林衍眼角是深深的尾纹,剪刀剪的头发凌乱唏嘘。
终于,他低声说:“凌成,你会为了她而跟整个世界为敌的,对吗?”
赵凌成也是低声:“但其实没她之前,我不懂的。
”
他曾经不懂为什么很多小孩丑的像青蛙,父母还那么疼爱。
但现在懂了,别的父母看他们的孩子,也像他看妞妞,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是的,他会为了妞妞,跟整个世界为敌。
林衍又说:“老蒋和老美都不懂,但我懂,你爸也懂,我们,只为下一代而战。
”
……
农场的四周都有哨岗,就是一间小土坯屋。
屋子里有个水缸,上面的盖板可以放东西,炕上只有张竹席。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赵凌成抱着饱睡一觉后又活跃了的妞妞进了屋,再看四周的青纱帐,由衷庆幸他有马家兄弟那俩好弟弟,被窝一铺,这就是个温馨小家了。
附近就有祁连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水,能叫他把尿布洗掉。
他也够强悍,十月,居然洗了个冷水澡。
孩子于父母的意义是什么呢?
赵凌成正在往玉米杆上绑尿布,就听陈棉棉在喊:“凌成,快来看啊,快!”
他推开咯吱吱的木门,就见妞妞竟然趴着,还在努力扬脖子。
但她才三个月,会翻身就很厉害了,脖子还是软的,咚一声,栽到了炕上。
女孩儿有点懵,但不怕,继续努力,扬头,再栽倒,再扬头。
豆丁大的小婴儿,却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在努力成长。
如果所有的下放都是这样,赵凌成不介意多来几趟。
炕小,而且他们带的只是单人铺盖,他半个身子在竹席上,轻轻拍着闺女。
陈棉棉怕他掉下炕,于是往里让了让:“往里面睡点啊。
”
明明天很冷,他还只穿个背心,身上被虫子咬的斑斑点点,还不盖被子。
赵凌成先看闺女,好吧,终于又睡着了。
他也又开始阴阳怪气了:“不了吧,我又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
一床单人被子,又是一家人,他们得侧着,环抱在一起睡才都能盖到。
但赵凌成就是不盖,他平躺在外侧,墙上壁龛里的油灯照着他的身材曲线,好吧,肌肉鼓胀,小腹平坦,再往下,他还穿着裤子系着皮带,也少儿不宜,陈棉棉就不看了,以为他是被自己镇住了,害怕她,她主动撩被子过去:“盖着吧,冷。
”
他用刚融化的雪水洗过澡,来握她的手,肌肤渗寒。
可他又撩开了被子:“不了,虽然冷,但我需要冷,这样挺好的。
”
陈棉棉今天略施小计,帮他找来了邓西岭的儿子,河西最猛的小将。
而她只是引路人,具体怎么做还得看赵凌成自己。
她想了想,突然又说:“你故意这样冻自己,是想明天感冒流鼻涕,装病,好叫红小兵们心软,不下手打你,不挨打吧。
”
她温暖的手抚了过来,又说:“我在这儿呢,怎么可能让你挨打,快,睡过来。
”
赵凌成非到不得已,从不喊口号,因为他认为人性,尤其是男性,都是卑劣的,当然,他也觉得追求爱情,追求优秀的伴侣没有错,更不相信所谓的性格磨合。
他觉得那是反人性,甚至反人类的,人类天然的需要爱情。
但他故意冻自己,瑟瑟发抖,是希望那个女人,孩子的妈妈能怜悯他,关爱他。
但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怕红小兵,装病,他是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