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烤肉(3/3)
是软的。
它的肉没有肥瘦之分,质地弹嫩,确实越嚼越香。
总共烤了四只,但二十几个人呢,一人也就抢到了一小口。
但那一口肉香到足以支撑着他们挖土豆,因为馋虫被勾起来了,他们想吃个够。
曾风呲牙扯头发,所以还真他妈有人抓到瞎瞎啦?
这帮泉城小土鳖,他们真的闻瞎瞎屁股,还满地窜着闻瞎瞎洞啦?
他不理解,他也做不到,因为他顿顿有肉吃。
而那帮瘦巴巴的孩子们,顿顿苞米面加青菜,馋的跟狼似的。
因为饥饿,他们凭本能就能嗅到瞎瞎。
而就在离曾风不远的玉米地里,妞妞正在妈妈怀里吃奶,几个老头默默看着。
小婴儿咕唧咕唧的专注吃奶,但突然松了奶嘴:“呜?”
祁嘉礼挤在最前面,也呜:“乖乖吃。
”
妞妞于是又叼上了奶嘴,而在她看来,这帮老头跟瞎瞎差不多。
毛绒绒的头,臭臭的味道,是一群瞎瞎在看她吃奶。
她再松了奶嘴:“呜?”
老头们异口同声:“呜呜,乖乖吃奶。
”
终于,祁嘉礼悻悻说:“老军长好大的福气,有这么个小孙孙。
”
一个外号叫老苏修的说:“您不有侄子吗?”
祁嘉礼叹息:“我对不起我的女儿们。
”
他本来有三个女儿,但当然觉得男孩更重要,大轰炸时,就抱着侄子先跑了。
结果妻子女儿全没能活下来,侄子虽争气,可他总归愧对女儿们。
小妞妞一口气吃掉了一整瓶奶,松了奶嘴,又冲着一帮老头微笑。
想想女儿,祁嘉礼内心千疮百孔,如刀在绞。
他想握握小婴儿那嫩嫩的小手,但他的手那么脏,还是算了。
他今天才要正式跟女孩的妈妈对话。
他说:“五月那会儿,如果没有你救我们,这世界上就已经没有我们了。
”
一帮老头齐齐沉默着点头。
祁嘉礼再说:“他们有可能还出得去,我应该是不能了,但一命之恩,该报就得报,我想,送你女儿个礼物,你不要嫌寒碜……”
陈棉棉刚想问是什么东西,就听曾风在外面吼问:“赵凌成人呢?”
一个红小兵说:“关你爹我屁事?”
曾风转了一大圈,发现赵凌成好像人间蒸发,消失了。
自己惹得祸他得自己兜着,他一把撕起红小兵;“我是申城来的一等小将,我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找到赵凌成,否则我就喊来民兵,抓捕你。
”
但他越这样红小兵们越不服,一个男孩直接开骂:“你他爹的欠羊日吧?”
曾风怒了:“小小年纪,你怎么满嘴脏话。
”
红小兵冷笑:“整个泉城谁不知道,你他爹的被羊……”
曾风是成年人,一般不跟小孩计较,但今天是真怒了。
他抽出皮带就甩:“想打架吗?”
一则,他们要大乱斗,会影响挖土豆的进度。
再则,陈棉棉也发现赵凌成已经好久不在农场,估计他是有事出去了。
她拍着妞妞出了青纱帐:“曾风同志。
”
忙又跟大家介绍:“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们快去挖土豆,别耽误了工作。
”
曾风忙问:“陈主任,赵总工人呢?”
陈棉棉面不改色的撒谎:“那个,旱厕,进去看。
”
曾风之前就来过农场,但都是找个地方就地解决,还没进过旱厕。
他才进去,马上又跑了出来:“呕,不在啊。
”
陈棉棉继续撒谎:“他在拾羊粪,那应该是在外面,你去外面找。
”
见曾风要跑,她追着说:“去监工啊,不然他偷懒呢。
”
结果才追两步,就见曾风一弯腰,嗷的一声,黄汤吐了满地。
陈棉棉连忙带他进马家兄弟的宿舍,扶着他躺下。
马家兄弟是出了名的不讲卫生,曾风晕晕乎乎躺下,只觉得臭味往脑门里钻。
他艰难翻身,就发现枕头亮的像皮革,但一闻,他就发现那是汗渍。
谁他妈的头油汗渍,那把枕头埋汰的像皮革?
呕的一声,他直接吐到了地上,他想逃离,可他爬不起来。
革命,太难啦!
……
赵凌成依然是坐着马继业拉土豆的拖拉机回来的。
马继业也是真傻,一来一去,因为赵凌成都坐后车厢,他愣是没发现。
已经夜里十点了,红小兵都收工了,坐在田埂上吃煮土豆。
而打麦场里,一半是高垒着的玉米,另一边,是一座巨大的土豆山。
老头们为了给土豆腾地方,正在忙碌着搬玉米。
红小兵们边啃土豆边议论,有人说:“咱明天突击一天,把土豆挖完吧。
”
还有人说:“必须的呀,小看谁呢,我们可是小将,永远的当权派!”
赵凌成怕妞妞的尿布要用完,孩子得红屁屁,一路跑,回小屋。
然后他就碰到一个特别干净,但又怪怪的男人给他开门。
他盯着看了半天,才说:“马继光?”
马继光终于把自己洗干净了,还刷了牙,专门来逗妞妞玩儿的。
他笑着:“哥,你们休息,我回去睡了。
”
赵凌成也就离开了半天,但猜到怎么回事了:“红小兵们一直在挖土豆?”
可他又说:“他们要晚上不走,会不会殴打右派,尤其林衍?”
红小兵是把双刃剑,能挖土豆,但翻脸就会打人的。
陈棉棉靠着枕头,葛优躺在炕上,妞妞在她肚皮上趴着,还在练翻身。
她回眸一笑,问:“你说是吃瞎瞎好玩,还是打人好玩?”
还有七八只瞎瞎呢,红小兵们今晚正好烤了吃。
瞎瞎又没几两肉,吃了只会觉得更馋,他们就会连夜去逮瞎瞎的。
通宵抓瞎瞎,明早回来继续挖土豆,年轻嘛,力气好,陈棉棉要使劲儿消耗。
她也好奇赵凌成为啥出门,就问:“你跟邓双全悄悄说啥啦?”
再压低声音问:“邓大队,怕查不到证据了吧?”
林衍的案子已经过去已经整整五年了。
这五年中,那个间谍应该是再没有联络过对岸,或者直接联络。
赵凌成要查,得联络特派员雷鸣。
陈棉棉是律师,设身处地的想,五年前的案子,证据都筛过好多遍了,不好找吧。
他肯定想先抓人,但雷鸣会配合吗,作为战友,魏摧云和严老总会怎么做?
赵凌成没回答陈棉棉的话,只指门外的尿布:“马继光洗的?”
妞妞今天的尿布已经洗掉了,挂在玉米杆上,有人帮忙洗尿布呢,多好的事。
但赵凌成首先的反应是:“你怎么能让别人给我女儿洗尿布?”
唰唰几把扯下来,他忿忿的:“他们懂个屁啊,你看这洗的,根本就不干净。
”
他洗的干净他有理,陈棉棉摇妞妞的手臂:“爱爸爸哟,辛苦爸爸。
”
赵凌成来时带了两只盆,一只洗尿布,一只洗脸。
他也确实洗得干净,还快,不一会儿,妞妞正在打盹呢,他回来了。
他是会照顾孩子的,脖子上挂块湿毛巾,解下来就是温温的。
仔仔细细的,他先帮正在打盹揉眼睛的女儿擦脸擦手,擦脚丫丫。
然后不由分说的,大手捏上妻子的下巴,从额头到眼睛再到耳朵,帮她擦脸。
陈棉棉不习惯这样,一把推开:“我刚才洗过脸的。
”
赵凌成翻过毛巾:“那怎么还这么脏,妞妞总喜欢亲你,舔你,因为你闹肚子了呢?”
油灯照不清,他其实是在扯谎,是在给陈棉棉扣大帽子。
只要说对妞妞不好的,她就肯定会听话。
他仔细擦着她的脸,凑近她的脸颊,低声说:“为什么要那么费劲,去查五年前的证据呢,给他条新的,劲爆的,让他重启电台,联络对岸不就行了?”
陈棉棉唰的睁开眼睛,赵凌成立刻说:“闭上。
”
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除了女儿就没有弱点,还总是好奇他的工作,好奇的像个间谍一样。
他当然想不通,也搞不懂她巨大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的成长环境没可能让她变成间谍。
可即便赵凌成见过的,国军最厉害的女间谍,都不及她的敏锐,以及知识面的广博。
她闭上眼睛了,但她又问:“你今天跟邓双全讲了什么,能叫间谍重启电台?”
她说话的时候,赵凌成的鼻尖恰蹭着她的鼻尖。
食色性也,人本就是七情六欲的产物。
但这个世道的癫在于,纪律不允许人们恋爱,找彼此喜欢的伴侣,更不允许男女亲昵。
却在疯狂的鼓动生育,谁生的孩子最多,谁就最光荣。
赵凌成唇干舌燥,舔唇的瞬间,却又一声大咳:“谁?”
妞妞睡在妈妈胸膛上,被爸爸一声吓到,撇嘴就哭:“呜~”
老婆孩子热炕头,赵凌成正开心呢,谁来了,在悄眯眯的窃听他?
他一把拉开门,面色蜡黄的曾风抱着个大油纸包。
油纸包是破的,里面是白色的羊肉油脂。
那是陈棉棉拜托他买的三斤羊肉。
他两眼可怜巴巴,张嘴先呕一声,看陈棉棉:“咱们商量一下,啥时候走的事吧?”
又说:“河西的民兵大队长邓西岭我见过了,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个优秀的,负责任的好领导,老右派们交给他,我很放心的,咱们走吧,回基地吧。
”
是了,曾司令,身在指挥部的大领导,他知道邓西岭是间谍吗,或者说,他有跟间谍合谋吗?
赵凌成按下噌噌往外冒的邪火,接过羊肉,邀请曾风坐到炕沿上:“你怎么成这样了?”
曾风坦言:“昨晚跟邓大队聊了会儿,他太热情,把我灌醉了,今天补觉睡了一张铺,呕,太脏啦!”
陈棉棉不知从哪摸出个苹果来递给他:“你们都聊啥啦?”
邓大队很可能就是五年前害一帮军工专家被杀的大间谍,都跟他聊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