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对话(1/3)
这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晴天的傍晚。
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蔚蓝,夕阳远斜于戈壁。
三叉戟客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以1000公里/小时速度,就在赵凌成和陈棉棉说话时已越过泉城,现在已到玉城,五分钟后将到达瓜州,然后就会离开河西走廊。
它能看到葡萄园,大概也就三分钟时间。
但是3号葡萄园没有蓄上水,看着也没啥效果。
赵凌成倾向于那位根本没有看到,也不可能问及葡萄园。
好在还有返程,所以事情还有得补救。
他就对媳妇说:“让魏摧云抓紧点搞,我再给祁司令拍份电报去。
”
他得跟祁嘉礼说一声,让那位回程的时候再看一眼。
陈棉棉却说:“别,免得祁司令再骂你一顿。
”
再说:“相信我,那位肯定已经看到了。
”
赵凌成不理解媳妇谜一般的自信,提醒说:“那位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而且他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飞行对普通人来说是赶路,但这是他的吃饭时间。
他在飞机上一边吃饭,一边还要跟人谈工作,落地之后还要工作,哪怕祁司令提醒了,他可能也只看一眼,3号葡萄园效果不好,他抬头的瞬间,2号和1号就掠过了。
”
陈棉棉却说:“他肯定看遍了整个河西走廊,还会专门问2号葡萄园的。
”
见赵凌成一脸困惑,她指远方:“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呢。
现在可是一年一度的麦收季呀,你看那夕阳,它把丰收的小麦照成了遍地流金,咱们这一边是祁连山白雪皑皑,另一边是荒凉大漠,就这河西走廊水草丰美,谁能忍心不看?”
再说:“2号葡萄园那么标准一个人字,他能不多问一句?”
赵凌成出野外任务时吃了太多烦人的沙子,已经感受不到河西走廊的壮美了。
他不搞农业,甚至不知道现在正值麦收,所以他也想不到。
但陈棉棉猜得可准了,万米高空中,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几乎没有眨眼的,全程,仔仔细细看完了铺满整个河西走廊的,被夕阳照成流金的,熟透的麦田。
一边是绵延几百公里的崇山峻岭,一边是无边的荒凉大漠。
中间夹着一条金黄小麦流淌的大粮仓。
河西走廊,这片狭长的,丰收的沃野,它让他满心欢喜,挪不开眼。
他还特地对随行的祁嘉礼,以及手下诸多干部说:“河西走廊可是汉武大帝抗击匈奴时的大后方,是粮仓,它要不丰收,就是咱们的干部工作做的不到位。
”
又说:“我听农业部的老俞讲过,它已经连续丰收超过五年了。
”
祁嘉礼说:“河西人民已经能一年四季吃白面了。
”
他点头微笑,但说:“那是应该的,也是咱们干部欠老百姓的,做到只算及格。
”
祁嘉礼点头:“是。
”
脚下是960万平方千米,那两鬓斑白的老人于每一寸土地都如数家珍。
他对河西走廊更是有着特别的情感,因为它曾是革命的大后方。
而如今,它用强悍的军工业,撑着国家的脊梁。
在他看来,让河西人民一年四季吃白面,是干部们的责任和义务。
关于陈棉棉的政绩,其实只有‘为’和‘人’,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因为它们是坐落在戈壁荒滩上的。
枯黄戈壁中的两点绿,又种植规整到,让强迫症看了都要大呼过瘾。
祁嘉礼其实不想多说,想劝这操劳过甚的老人家闭目养神。
因为到了北疆之后他还要见很多人,做很多事。
但对方执意追问:“那是人工开垦的农场吧,地方还是中央,是谁搞出来的?”
祁嘉礼思索片刻,说:“搞出农场的,和让河西大丰收的是一个人。
”
他愈发感兴趣了,笑问:“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叫什么名字?”
西花厅办公室的秘书们围坐一圈,等着要记录,同机的工作人员们也全在竖耳倾听,祁嘉礼深吸一口气,说:“是一位女同志,她的名字叫……”
……
地面上,莫名的,陈棉棉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她还觉得耳朵痒痒的,心说会不会是有谁正在悄悄说她的外话?
她正想着,邱梅喊说:“小陈,我觉得不大好。
”
陈棉棉正要问出什么事了,却听曾风吼说:“同学们,不好,快来拉绳子。
”
邱梅也拽上了绳子,说:“这都好久了,魏科长别溺死了吧。
”
一个人能憋气的时间就几十秒,但魏摧云拱进淤泥中都超过一分钟了还不出来,该不会是已经被憋死了吧,一帮学生帮着曾风拽着绳子,死命的往外拉。
终于随着boom的一声闷响,已被裹成个泥球的魏摧云被拽了出来。
连吐几大口稀泥,他再呼呼的醒几串大鼻涕。
再用满是鼻涕的大手抹一把脸,他又说:“这漏水是祁连山水泥厂搞出来的。
”
曾风负责搞勘察,规划线路,也懂点地理知识。
他说:“水泥厂一直在附近的山上砍树,导致水流改变,冲出新暗河了。
”
魏摧云瞪眼:“狼不能随便杀,砍树也得搞规划,像他们一样胡乱砍,那不瞎搞嘛,他们把地质结构都搞坏了,再乱搞,祁连山一半的水都要流到暗河里去。
”
所以俞老的规划没问题,是水泥厂滥砍滥伐改变了地质结构。
太可惜了,那么多水全跑到地下去了。
曾风扭头就上卡车,说:“我这就去叫停他们。
”
魏摧云看基地来的老军官们,说:“愣着干嘛,绑绳子抱红柳下塘,堵漏啊。
”
工农兵学生们热情的很,纷纷往下跑:“不用领导了,我们来吧!”
但魏摧云一声大吼:“你们,都给我回来。
”
再命令那帮基地来的:“绑绳子下水啊,愣着干吗?”
为帮媳妇,赵凌成可算愿意踩一回稀泥了。
他脱掉鞋子又卷起裤管来,也在给自己绑绳子。
但魏摧云拍他一把,却说:“你跟学生们一样,是人才,你不用去。
”
……
魏摧云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的好公仆。
曾经他为保年轻的红小兵们不饿死,就会选择饿死农场的老右派。
如今也是,有困难有危险会让当官的上,而非学生们。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军官们全是大老粗,比不上有知识的科研专家和学生们。
真要牺牲,也该先牺牲他们。
沉淀了两个月的黄土淤泥,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沼泽。
潜进沼泽堵漏水口,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淹死。
以他看,那种活就该军官们上。
来的老军官们,就比如张主任可是大校级别,来其实是为看果树。
但被魏摧云一脚踏进泥塘,就只得干活。
转眼已是深夜,大汽油灯点起来,一捆捆的红柳和胡杨被扔进泥塘,再被魏摧云他们用脚踩着,用身体拱着,以捆为单位,用交岔沉降的方式送到暗河入水口。
而胡杨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腐的特性,就好比钢筋水泥,能帮葡萄园牢牢锁住水,也让所有的水,最终全变成甜蜜的瓜果。
夜越来越深,汽油灯下全是蚊子。
巨大的稀泥塘中,拱在里面的人们无声忙碌着。
这可是一场硬仗,得亏魏摧云经验丰富还有力气才搞得好。
等全部干完,天边鱼肚白,已经是第二天破晓了。
陈棉棉和赵凌成也守了一晚上,此时煤球炉点起来,热茶熬的咕嘟嘟。
别人早都累瘫了,打下手的学生们也全东倒西歪,睡着了。
魏摧云踩着泥巴,一遍又一遍,觉得没问题了才爬上岸。
往黄土垄上一坐,他接过了陈棉棉递来的热茶。
抿了一口,他说:“我小时候最馋的,就是这么一罐,地主老爷熬的罐罐茶。
”
干完体力活再喝一杯苦苦的罐罐茶,给个神仙都不换当。
赵凌成给他递毛巾要他擦脸,但他不接。
远望着潺潺而来的流水正逐渐累积,流淌的水位线也渐渐升高,他侧眸看陈棉棉,突然说:“其实我昨天人在医院呢,我们家小姜军官她……生了个儿子。
”
所以姜瑶生孩子了。
而且他居然是从产房跑出来的?
陈棉棉心里一阵愧疚,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也该赶紧回去吧。
”
又问:“母子平安吧?”
魏摧云也想赶紧回去,但累的走不动路,而且有了崽肯定要炫耀呀。
他嘿嘿笑:“而且是个儿子,带把的!”
再形容说:“皮肤特别黑,泡子更黑,我这辈子呀,值啦!”
这是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大西北。
人们尤其喜爱儿子,更喜欢泡子黑的儿子。
它也有一定的科学逻辑。
因为泡子黑的男性大多体格强健身材高大,力气也大。
陈棉棉鼓掌:“恭喜恭喜。
”
赵凌成都由衷说:“恭喜你能得偿所愿。
”
魏摧云再喝口茶:“我也稀罕你们闺女那种,但是嘿嘿,我更爱儿子。
”
陈棉棉翻绿书包,掏出一沓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