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3/3)
进了屋,见沈令月已经换下耀眼光华的大红织金嫁衣,上身桃红色绣燕草纹竖领小袄,下着一条鹦鹉绿底花间裙,素净的小脸,一头黑发松松挽在脑后。
她站在床边,双手交叠,低着头一声不吭,好像绑了嘴的鹌鹑。
裴景淮更想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爬树偷听的劲头呢?
他只装作不知情,大马金刀地往桌边一坐,敲了敲桌面。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
沈令月磨磨蹭蹭挪过来,坐在他对面最远的位置上,依旧低着头不吭声。
青蝉和霜絮端了酒菜碗筷过来摆好,正要给二人布菜,裴景淮一抬手。
“都出去吧,今晚不用你们伺候。
”
青蝉抿唇,憋着笑蹲了蹲身,“是,奴婢今晚在外面值夜,姑爷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就成。
”
来之前刘妈妈都给她们培训过了,今晚一定要打起精神,热水时刻准备好了。
别,别走啊……
沈令月眼巴巴地看着两个丫鬟退出房间,青蝉关门时还冲她挤眉弄眼。
门一关,裴景淮就变了脸。
“是你自己老实交代,还是等我用些手段?”
沈令月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夫君……想听我交代什么?”
“还装?”裴景淮挑眉,“需要我提醒你吗,倪小蝶姑娘?”
“我可以解释,真的,这完全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沈令月绞尽脑汁拖延时间,主动拿起酒壶,“要不我们边喝边聊?”
裴景淮刚要阻止,就听她自说自话,“不行,夫君今天喝了太多酒,还是换成茶水吧。
”
她拿起酒壶起身,走到放茶壶的圆桌旁,侧过身子背对裴景淮鼓捣着什么。
裴景淮没出声,只是抬手将梳妆台上的铜镜稍微调整了个角度。
烛火明亮,铜镜清晰映照出沈令月的动作——
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拔出塞子,往一只杯子里倒。
可那瓶中粉末似是受潮结了块,半天也倒不出来。
裴景淮在镜中看着她急得直跺脚,面色狰狞地加大动作幅度,甚至还敲了两下瓶底……他掐了一下大腿才没有笑出声来。
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还想给他下药?
沈令月拿着两个杯子回来,裴景淮连忙收起笑意。
“现在可以说了吗?”
沈令月眼神示意,“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在前面喝了不少醒酒汤,我不渴。
”
裴景淮换了个姿势,支起一条长腿,身子微微前倾,黑眸直直盯着她。
“我现在就想听你说点儿什么,我的夫,人,嗯?”
面前是男人放大的俊脸,她可耻地动摇了。
啊啊啊美色误我!
沈令月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大喊:“我又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谁知道你当时是不是要杀人灭口,我是疯了吗还会把真名告诉你!”
“你担心我会杀人灭口,证明你当时听见了我们的谈话。
”
裴景淮眸色幽深,“你——”
沈令月立刻指天发誓,“我谁也没说,真的,回家我就全忘了。
”
她冲他笑得灿烂:“你看,我们现在都是一家人了,我肯定不会告发你嘛,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裴景淮沉默不语,算是勉强接受了她的理由。
沈令月刚松了口气,他突然又问:“你为什么会在那座废宅,还爬到树上去了?”
这倒是没什么可隐瞒的,她如实道:“那家隔壁住着我大姐夫的外室……哦现在不是了。
”
瑶娘很讲信用,说跟韩志焕断了就断了,她那大姐夫还失魂落魄了好一阵。
然后大姐安排在平西伯夫人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就趁虚而入,在韩志焕最寂寞无助的时候成功上位,如今已经是夏姨娘了。
裴景淮无语了下,板起脸警告她:“你骗我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下不为例。
以后不许乱跑不许爬树,更不许……”
不许扑到别的男人怀里!
他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万一那天在树下接着她的不是自己呢?
她是不是好像还摸了他一把……
裴景淮瞪圆了眼睛,有句话在唇边滚了几圈,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哼,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跟她一般计较。
裴景淮不愿意承认,其实“倪小蝶”从长相到性格,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所以他才会让人去甜水巷反复打听,找不到人后又生了好几天闷气。
如今“倪小蝶”摇身一变,成了他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人,难道这不该高兴吗?
裴景淮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夫君,我知道错了,就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赔罪?”
沈令月见他半天没说话,又主动端起茶杯。
裴景淮见她几次三番催自己喝茶,又想笑了。
“喝茶多没诚意。
”他咧嘴一笑,白亮整齐的牙齿十分显眼,“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今晚还有件事没做?”
沈令月紧张的结巴了,“什,什么事啊?”
不是吧这么快就要进入正题吗她还没准备好啊啊啊……
裴景淮理所当然道:“喝交杯酒啊。
”
他拿过酒壶,重新倒了两小盅酒,然后起身,“我去洗个手。
”
好机会!
沈令月赶紧拿出小瓷瓶,如法炮制,往裴景淮那杯酒里下药。
结果刚才怎么倒都倒不出来的药粉,哗啦一下冲出来,几乎要把酒液淹没。
沈令月:!
她连忙用筷子往酒杯里搅了搅,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连忙坐好。
裴景淮坐下,刚拿起酒杯,又放下。
沈令月:……又怎么了?
他偏过头,耳尖微动,看向西边的窗户,“外面好像有人。
”
窗户是开着的,支着一道缝,裴景淮捻起两颗花生米丢出去。
“哎呦!”
窗下传来呼痛声,听声音像是几个半大少年。
裴景淮抬高声音,语气冷厉:“爷的墙角也是你们能听的?赶紧滚。
”
“二哥别生气,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脚步声和讨饶声渐渐远去,沈令月看着窗外,心有余悸。
妈耶,幸好他们刚才没真的做点什么……
裴景淮敲敲桌面,提醒她回神,“该喝酒了。
”
沈令月一转头,手里被塞了个小酒盅。
裴景淮拉着她到了床边坐下,举起右手,示意她靠过来。
沈令月咽了下口水,举起酒杯,慢慢凑过去。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怀疑裴景淮也能听到她狂跳的心脏。
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臂搭上去,和他的胳膊打了个结。
男人的手臂很结实,靠上去硬硬的,估摸着一拳能打她十个。
沈令月太紧张了,没注意到对面的人其实也红着耳朵。
她身上香香的,不知道擦了什么,但是很好闻,让人还想再多闻一些。
“那个……”
沈令月试图缓解一下气氛,没话找话道:“你不打女人吧?”
裴景淮:……
他稍微用了点力,将她整个身子都往自己这边带,凶巴巴道:“快喝。
”
二人便以这种别扭的麻花姿势,各自喝了手里的酒。
滋溜……
沈令月咂咂嘴,侯府的酒怎么跟家里的不太一样,有点过于醇厚了。
她喝了酒赶紧松开手,作势要往桌边走。
“酒也喝了,还是先吃点东西……”
没走两步就被人拽了回来,轻轻一推,倒在宽大的床榻上。
“急什么,你很饿吗?”
裴景淮一边说话,一边抬手慢慢解着扣子。
沈令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木偶一般,眼看着他脱了外袍,随手丢到屏风上。
裴景淮身上只剩一身月白色的里衣,暗花绸纹,材质轻透。
重点:透。
他抬手解下床帐,层层纱幔垂落下来,遮住了外面燃得正旺的龙凤喜烛。
架子床内的空间忽然变得狭小昏暗,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日爱日未。
沈令月一骨碌爬起来,飞快挤到床角,还不忘扯过被子。
裴景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沉默了一会儿,咬牙道:“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
沈令月心中叫苦不迭。
她明明放了那么多蒙汗药,怎么还没起效?
只能再拖延一会儿了……
她磨磨蹭蹭凑过来,脸红红的道:“我就是,有点儿紧张。
”
“岳母大人没提前教过你?”
裴景淮问了一句,又轻咳两声,装作老成地安慰:“夫妻之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就好。
”
他低头,寻到沈令月的手,拉过来,一把握住。
她的手又小又软,一整个被他裹进掌心还有富余。
有点凉,还有点抖,她在害怕?
裴景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脑子一热,忽然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按。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给你摸。
”
沈令月:!!!
谁懂啊,自己的手好像突然就找到家了呢:)
她按在他胸口不敢动,裴景淮也紧张的不敢动,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于是沈令月就感觉到手心里滚烫的皮肤在一下一下地轻微跳动……
她壮起胆子轻轻抓了一把。
硬中带软,很奇妙的手感,摸起来跟她自己的完全不一样。
沈令月像是得了什么新玩具一般,好奇地到处捏捏按按。
裴景淮双手靠后撑在床上,也不动,只看着她新奇又兴奋地到处探索。
只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她的手碰到哪里,哪里就像是点起了一团火。
他眸色渐渐幽深,开口时嗓音微微沙哑,“可以停下了。
”
沈令月正玩得过瘾,她才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一点点醉了,在犯迷糊,只当没听见,继续戳戳戳。
裴景淮忍无可忍,忽然一个翻身,将她掀到被子上。
他凑近她,在她散发着香气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
然后……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沈令月头一歪,似是失去了意识,怎么叫也叫不醒了。
裴景淮:……
他黑着脸下床,找到沈令月用过的酒盅,指尖蘸起残酒舔了一口,细抿了两下,气笑了。
她费尽周折,又是换茶又是换酒的,就为了给他下点儿蒙汗药?
裴景淮回到床边,撩起帐子。
沈令月已经完全睡着了,四仰八叉地摊成一张饼,仔细听还打起了小呼噜。
听说新娘子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来梳妆,估计把她累坏了。
裴景淮心中绮念全消,认命地替她剥去外衫,团吧团吧塞进被子筒里。
他俯下身,一点点描摹着她的眉眼,突然伸出手,盖上她的脸蛋。
小小的,圆圆的,他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
这么一看,成亲似乎也不算坏。
他转身去了隔间冲澡。
来日方长,这只蝴蝶已经落进他的掌心,便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月崽:就是死,我也要做个色鬼!
下一秒:ZZZ……